著,到了周六,他將西裝穿戴整齊,仍照平時的上班時間來到公司。
譚仕章沒在,馮斂臣獨自在辦公室值班,翻看以前的工作資料。到中午的時候,他下去簡單吃了個飯,再回來便見總監辦公室門戶大開——走的時候是鎖了門的,那就是有人來了。
見到譚仕章坐在老板椅上看文件時,竟驀然生出種許久不見的感覺。
譚仕章還是那個樣子,頭發往腦後一束,點點頭:“馮助。”
馮斂臣走過去,淡淡笑說:“您可真是曠工有段日子了。”
譚仕章揚了揚眉峰:“我這不算曠工吧,經常性出外勤而已。”
他做出輕鬆調侃的模樣,但笑意並不達眼底,心情未必像表麵上那樣平和。這段時間積壓了許多文件,馮斂臣都理好了,拿給譚仕章過目。譚仕章低頭簽字的時候,表情十分冷淡。
他肩膀寬闊,其實身量比譚皓陽更高,伏在桌前的身影,卻有幾分說不出的寂寥。
就這樣忙一下午,先把這些處理好了。馮斂臣一抬頭,譚仕章正撐著下巴注視他。
譚仕章緩緩開口:“我不在這段時間,公司還有什麼事是我需要知道的?”
馮斂臣挑一些跟他講了,至於跟本部門有關的,當然就是黃芮。
譚仕章想起來:“哦,對,之前還讓你多照顧照顧她。她怎麼樣?”
說到黃芮,又自然少不了引到Jessica身上。雖然也不是專門要為她出頭,譚仕章本就沒忘想換部長的那茬事,這下態度更堅決而已,向馮斂臣要了目前已有的人選名單來看。
這些該說的都說完了,譚仕章卻仍追問:“還有嗎?”
馮斂臣遲疑片刻,微彎著腰,手裡的鋼筆頓了一下。
他向譚仕章靠近半步,附在他耳邊:“皓陽總可能私下見了一些董事。但這不是很確定。”
純屬猜測的事,說出來意味著擔責,以他謹慎的性格,絕對不可能向不相關的人開口。
譚仕章隻是笑笑。他側過臉,目光深深鎖在馮斂臣臉上。
然後突然把麵前文件一推:“對了,這麼說,差點忘了跟你講,我們待會兒也要去見。”
此時已是黃昏時分。
他們下了樓,司機已經把車泊在街邊,然而寸步難行,原來有個小孩蹲在車頭前嚎啕大哭,傷心欲絕,哭得嗓子都劈了,總不能硬拖到一邊。司機偷眼覷譚仕章,擔心他不耐煩。
譚仕章兩手抄兜,倒不急不躁,隻是作壁上觀。
馮斂臣上前,蹲下問她:“小朋友,怎麼了?”
孩子是小學才一二年紀的樣子,穿著校服裙,嚎得撕心裂肺,也不知什麼天大的事情,就惹得這樣傷心。
司機無奈,他倒是看到了全過程——母女兩個補課回家,大約考試沒考好,當媽的一路數落,孩子一路抽噎,哭哭啼啼路過車前時,年輕的家長終於炸了,說哭就在這哭個夠。
然後把孩子扔在原地,作勢揚長而去,
司機推門下車,攔都沒來得及攔。
馮斂臣溫聲安慰:“原來隻是一次成績不好,這有什麼的,不哭了好不好?”
他摸摸她的腦袋,小女孩哇一聲,撲到他懷裡,抱住他脖子,鼻涕一把眼淚一把。
馮斂臣保持蹲著的姿勢,把她抱在懷裡,他用拇指給她擦淚,司機從車上拿了包紙巾。
這時候家長終於匆忙忙折回來:“怎麼回事,還在這哭?哎呀我差點以為你丟了!”
司機勸說:“你也是的,把孩子一個人扔在馬路上,在外頭賭什麼氣,回家再說啦!”
馮斂臣拍了拍孩子的背,把她交給母親。孩子還揪著他的後領不放,當媽的怒意已消大半,反有點後怕,接過紙巾給她擤了把鼻涕,又跟他們道了謝,一大一小牽著手走得遠了。
譚仕章站在一旁,這才打開車門:“行了?走吧。”
司機把他們送到上次譚仕章待客的大酒樓門口。
他們是真的來見董事的。
現今集團董事會成員共九人,其中黃大鈞、譚月仙、譚仕章、譚皓陽各占一席,剩下的五人,雖然不會跟譚皓陽輕易唱反調,但也不一定就齊心支持他,大家還是有自己的小九九。
馮斂臣不知譚仕章私下已經見過多少,反正今天包廂裡這個,是位獨立董事,五十多歲,性情豪邁,又好杯中物,這一晚上,拽著譚仕章不停劃拳喝酒,投票態度卻曖昧,避而不提。
再出門的時候譚仕章已經有點喝高了。
幸而他酒品尚可,不吵不鬨,被馮斂臣扶著,不過走得有些踉蹌。馮斂臣也喝了點酒,主要是給該董事敬了兩杯。人家大概沒有將他看進眼裡,反而免於被灌的命運。
既然到這附近,循著記憶,索性去了譚仕章那棟用作展館和工作室的彆墅。
保安還認得人,問了聲要不要幫忙,馮斂臣客氣地說不用,自己把上司扶到二樓。
譚仕章哼了兩聲,往床上一撲,馮斂臣將他放平,幫他把鞋脫下。
床上的人半睡半醒,已難溝通,馮斂臣歎了口氣,遲疑一下,一隻白皙的手按在床邊,先去幫他脫全是酒氣的馬甲。手指剛觸到紐扣,譚仕章睜開了眼,眼神是清明的。
他抓住馮斂臣的手腕,馮斂臣猝不及防,被一把帶倒。譚仕章突然襲擊,將他按在床間。
頭頂聲音也是清明的,甚至仿佛笑了一下,但不確切,聽來又像冷哼:“馮助,最後一次機會,要是還有什麼該和我說的,現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