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解決了當然是好,但是其中有些問題不是馮斂臣本身能決策的,該彙報還是要彙報。
孫誌豪乾的“副業”,嚴格來說,公司章程並未有明文禁止——偶爾幫親朋好友私下向供應商拿點貨,這是很常見的,甚至他自己開個小網店,走量不大,隻要不聲張也沒什麼事。
但是孫誌豪向消費者透漏其他賣家的低價,某種程度上,算是觸摸到商業秘密的範疇。
跟他掙的那點“谘詢費”是多是少沒關係,關鍵是這個行為的性質。
雖然原料管理中心一般不需要見客戶,他自己也注意避免泄露身份,不可避免還是有被扒出身份的風險。一旦成真,阻人財路是為大忌,他的個人行為可能會被上升到整個譚氏。
譚仕章聽完倒沒表現得太生氣,甚至饒有興致笑了出來:“他這個人,還挺活泛。”
馮斂臣稱是:“但孫誌豪能接觸到整個供應商網絡,說明公司在管理上也有疏漏。”
他這話的意思就有點微妙。提及供應商網絡管理,第一個讓人想到的,肯定是身為采購部長的王岩。
瓜田李下,誰會覺得孫誌豪這個表舅一點兒都沒和他狼狽為奸呢?
馮斂臣的表情很冷淡,仿佛事不關己,眼鏡片上反著兩道日光燈的冷光。
譚仕章出言戲謔:“馮助,這樣的事都能被你撞上,也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了。”
這話意思兩人更明白,但馮斂臣不介意他怎麼想:“我一般不會主動和彆人結仇。”
譚仕章沒說什麼,倏忽抬手,拍了拍他肩膀。
然後想了想:“當然,這個事是要處理的,我會跟其他領導討論一下,你先把證據發給我。”說著譚仕章撥開桌上滿當當的首飾找手機,接收馮斂臣發來的聊天記錄。
剛剛敲門進來的時候,馮斂臣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這滿桌亮晶晶的珠寶首飾。
譚仕章接收完畢,鎖上屏幕,往桌上瞧了一眼:“你看看,產品中心剛送過來的。”
乍一眼掃去,大概有幾十枚不同款式的戒指,幾十條項鏈,琳琅滿目的很壯觀,桌邊整整齊齊另外還排開十來條細細長長的鏈子,但再仔細看,這些其實是款式不同的眼鏡鏈。
譚仕章說:“這邊不是我們的,是市麵上買回來調研用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伸手管馮斂臣要眼鏡。
馮斂臣依言把眼鏡摘下來:“隻怕大多人還是覺得,眼鏡鏈是外國老祖母的時尚。”
譚仕章研究了一下,把鏈條套在他的鏡腿上:“所以這裡麵有一個審美慣性的問題——我們是不是永遠要追在市場後麵迎合大眾?為什麼不可以是我們走在市場前列定義時尚?”
馮斂臣從他手裡接回眼鏡,重新戴上,細長的鏈子掛到他的脖子後麵,冰涼涼的。
“也不是不可以。”馮斂臣笑了笑說,“像我直到來譚氏上班以後,才知道原來時尚界每年的‘流行色’都
是人為製造的,所謂的潮流,根本不是自然而然就會流行起來的。”
這是一個可能讓很多人有點顛覆的認知。每年各大時裝周的流行顏色,是全球色彩權威機構PANTONE在上一年年底就公布出來的。但是,它又是憑什麼決定什麼顏色應該流行?
——是幾個行業巨頭湊一桌,坐下來提前商量好的。甚至有人稱,這取決於當年那幾個大原料供應商庫存什麼顏色的料子最多,他們便會遊說各大時裝周那些大牌設計師使用這些。
但是大眾往往對此一無所覺,以為自己跟上了潮流,其實都是背後有人拿鼓風機在吹。
“佩戴起來什麼感覺?”譚仕章從桌邊找到一麵小化妝鏡,他舉起來給馮斂臣看。
“有點重。”馮斂臣往鏡中打量,“好看倒是好看,累贅也是真的累贅。”
“所有的珠寶都是漂亮又累贅的。”譚仕章靠著桌子說,“海洋之心那麼大一塊,我看也挺墜脖子的,你看,從沒聽說過有觀眾看泰坦尼克號,關注點是它太重了吧。”
“珠寶和西裝禮服都一個樣,跟舒適背道而馳,怎麼勒人怎麼來。”馮斂臣道,他把眼鏡鏈卸下來還給譚仕章,“露絲那個未婚夫送她鑽石項鏈的時候,她不是也不愛戴來著?”
譚仕章兩條手臂環在胸前:“電影是這個意思嗎?我以為是因為他們之間沒有真愛。”
馮斂臣推了推眼鏡,淺淺笑道:“仕章總你還是這麼浪漫的人。我看這部電影還是小學的時候呢,懂什麼是真愛,隻記得沒看懂,不知道為什麼幾十年過去,她把項鏈又扔掉了。”
譚仕章說:“既然這樣,有時間推薦你再看一遍,經典是值得重溫的。”
馮斂臣隨口應下:“好,等不加班的時候一定。”
聞言譚仕章朗笑:“這句我聽懂了。你下去跟大家說聲辛苦了——知道大家都付出很多,忙過這段時間,讓小林給我打團建申請,你們出去玩幾天,不占用周末,選在周一到周五。”
這一招安撫民心的策略效果奇佳,沒有人不歡迎安排在工作日的團建活動。
馮斂臣把消息帶下去的時候,設計部喜笑顏開,已經七嘴八舌開始討論目的地。
林詩茹探著腦袋,從辦公室裡瞥了瞥馮斂臣。
她已經看到孫誌豪在平台下架鏈接,解散群聊,想想又坐了回去,沒有急著追問。
中午兩個人一起去外麵找了家餐廳吃飯,林詩茹才從馮斂臣那兒麵知道具體情況。
午休過後,她又聽到秘書處有人給馮斂臣打電話,說黃大鈞叫他去總裁辦。
之後事情就處理得雷厲風行了。過去一周,孫誌豪吃了張來自人事部的通報批評。
鑒於他的行為還沒造成嚴重後果,工作倒是沒丟,隻是丟了臉——因為損害公司利益,要求手寫檢討,在總辦會後向集團管理層展開自我批評,並相應扣除當年的績效和獎金。
但檢討裡孫誌豪堅稱自己是一念之差,出於仗義或者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