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Chapter 37(2 / 2)

雙軌 時玖遠 8839 字 10個月前

薑暮語氣不大好:“那你就沒想過房子賣掉我們就沒有家了,我要是不出國以後去哪?”

薑迎寒強調道:“我是準備賣房,不是不管你,以後無論你跟我去墨爾本,還是在國內上學,你大學都是要住校的,等你畢業以後決定在哪定居到時候我會給你留筆錢,你不用擔心這個問題。”

薑暮急道:“我是圖你的錢嗎?我是擔心你被Chris騙。”

薑迎寒聽到薑暮最真實的想法後,怒道:“我不希望再聽到你說這種話,這個話題到此為止,Chris中文說不利索又不是聽不懂,你給我注意點。”

說完薑迎寒拿起水杯目光緩緩看向窗外,銅崗火車站附近常年魚龍混雜,摩的三五成群停在路邊問那些背著大包小包的旅客去哪?街邊蒙著灰塵的小吃招牌下飄著蒸籠的熱氣,來往的行人個個包得跟粽子一樣,還有穿著老棉襖置辦年貨的,路上一堆昨晚才放過的鞭炮屑沒人清理,被人踩來踩去,風一吹到處都是,不時掠過早已停產多年的國產汽車,沒有絲毫都市裡的氣息,擁擠、混亂、吵雜,整條街都充滿市井氣兒。

薑迎穿著柔軟的羊絨大衣看著窗外,目光漫無目的地掃過這條街,薑暮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卻在這時薑迎寒放下水杯盯著街對麵的一個男人,突然站起身說道:“那個人是靳朝?”

薑暮聽見薑迎寒這麼說也趕忙扭頭看去,街對麵的男人在薑迎寒看見他的瞬間已經轉身而去,薑暮隻看見一個行色匆匆的背影,但是她一眼認出了靳朝的外套,這件早上還蓋在她身上的黑色夾克。

他不是已經開著車走了嗎?為什麼會回來?為什麼不告訴她?為什麼一個人站在街對麵?他在看誰?不可能在看她,那麼隻有一種可能,他回來想看一眼薑迎寒,遠遠地,默默地看她一眼。

薑暮內心掀起巨浪,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讓她衝出餐廳,可街邊早已沒了靳朝的身影。

薑迎寒緊接著跟了出來,質問道:“他怎麼會知道我們住這?”

薑暮的眼神還在街對麵來回尋找:“他送我來的。”

薑迎寒的聲音變得有些淒厲:“你怎麼會跟他在一起?你爸不是答應我,你在的這一年不會讓他回去住嗎?”

薑暮緩緩收回視線看向媽媽:“為什麼?為什麼不讓他回去住?”

薑迎寒嚴肅道:“哪有你個大姑娘跟個年輕小夥住在一起的道理?你最好少跟他來往。”

薑暮不可理喻道:“你怎麼這樣?他是靳朝啊!”

薑迎寒沒想到女兒的情緒會如此反彈,她毫不客氣地說:“來之前我就告訴過你,他不是你哥,跟你沒有血緣關係,你這麼大了還聽不懂我這話是什麼意思嗎?他現在不是什麼好人。”

薑暮胸口發漲,雙眼通紅:“你為什麼這麼說他?不管他跟我有沒有血緣關係,他都不是外人啊。”

薑迎寒冷哼了一聲,看著女兒為了那個小子情緒激動的樣子,話到嘴邊收了下,最終還是殘忍地丟出幾個字:“他是個勞改犯。”

風聲四起,空氣驟冷。

薑迎寒不留情地說道:“你知不知道他坐過牢啊?還不是外人,我們家沒有出過這種犯罪分子。”

薑暮睫毛顫動,聲音沉悶地從喉嚨裡擠了出來:“我知道。”

薑迎寒有些意外:“你知道?你爸跟你說的?你既然知道還跟他來往,你腦子呢?”

薑暮喉間哽著一股氣,像要隨時決堤,她一字一句對薑迎寒說:“他不是勞改犯。”

薑迎寒沒想到薑暮在明知道靳朝的事情後還這麼維護他,瞬間來了火,聲音提高了幾分:“不是勞改犯是什麼?我早說過這個小孩養不好,從小膽子就大,天不怕地不怕的準要出事,當初三番五次往家裡打電話,我就警告過他,就是不想你們有什麼來往,是不是給我說準了?出了那種要人命的事你爸還有臉聯係我問我借錢說要保他不坐牢,荒唐,我告訴你這種小子就要進去吃點苦頭,不然根本不知道害怕。”

冷風過境,百樹凋零,凜冽的寒意像刀子紮在薑暮的臉上,她怔在原地,就這樣看著薑迎寒:“你說什麼?”

薑迎寒將大衣裹緊了點對薑暮說:“進去吧。”

說完她轉身就往酒店走,薑暮直接跑到她麵前,擋住薑迎寒的去路逼問道:“他以前找過我?你警告他什麼了?”

薑迎寒不耐道:“我能警告他什麼?我讓他懂點規矩,你上了初中以後也就不小了,還以為小時候呢,像什麼樣?”

薑暮緊緊咬著牙根,雙手貼在身邊握成拳,呼吸越來越急促:“靳朝出事後我爸找過你?你為什麼不幫他?”

“我怎麼幫他?說是先拿十萬塊錢給那家人讓人撤訴,先不說我跟你爸離婚那會他總共也沒留給我十萬,走了以後這麼多年一分錢撫養費沒見到過,我一個人把你拉扯大,到頭來還問我要錢給那個小子擦屁股,哪有這種事?”

薑暮身體裡的血液都燃燒起來,一股腦衝了上來說道:“可是你當時要能幫他度過那個難關,他就可以參加高考了,他就不至於……”

“我為什麼要幫他?”薑迎寒強行打斷了薑暮的話。

“我當時就跟你爸說了,他做錯了事就應該受到法律的製裁,漲漲教訓。”

“要是我呢?”薑暮臉色發白嘴唇顫抖著。

“要是我也犯了錯你明知道可以保我也會親手把我送進去嗎?”

薑迎寒嚴厲道:“你是我女兒,他是我十月懷胎生的?還是我該對他儘到什麼義務?我告訴你就是現在他身上還有不少民事賠償沒還清,你給我理他遠點。”

說完薑迎寒便轉身大步走進酒店,冷風不停從四麵八方裹挾而來,薑暮就這樣站在原地,無數的畫麵洶湧地撞進她腦中。

“我沒有對你失望,如果有,隻有一個原因,你跟我斷了聯係。”

“你怎麼可能理解,如果你能理解你就不會這麼多年也不肯回來看我一眼了。”

“所以…這就是你不回來看我的原因?你怪我們?怪媽讓爸淨身出戶,你恨她對吧?”

麵對她一次次質問,靳朝隱晦的神色,沉默的表情,嘴角苦澀卻若無其事的弧度,每一個細節都在薑暮腦中放大,她好像在這一刻全部讀懂了。

他沒有辯解一句,縱使她不止一次怨過他食言,靳朝也沒有為自己解釋一句,因為他清楚薑暮如此在意這件事,一旦將真相告訴她,她會責怪薑迎寒。

即便這樣他依然選擇保全了她和薑迎寒和諧的母女關係,如果之前的薑暮不懂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可在看到他站在街對麵隻為了默默看上薑迎寒一眼的舉動後,她突然好像明白了什麼。

他被靳強帶回家的時候才兩歲多啊,兩歲多雖然已經能認得人了,知道薑迎寒不是他的親生媽媽,可是那麼小的他對這個世界的認知才剛剛開始,他曾幾何時也會夜裡驚醒,也會摔倒受傷,也會對大人充滿依賴,在薑暮沒有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時候,是薑迎寒帶著他長大的,她是靳朝生命中從懵懂無知到少年初成的時光裡唯一的女性,他在她身邊待了整整十年,薑暮從沒考慮過靳朝對薑迎寒的情感,然而此時此刻她仿佛突然體會到靳朝心裡那徘徊多年的苦澀與掙紮。

這是後來的趙美娟所無法替代的,薑迎寒是在靳朝最弱小的童年裡獨一無二的存在,給了他對母親這個角色唯一的幻想,她曾經也是他的媽媽啊!

在薑暮思念著爸爸,渴望有那麼一個角色能夠出現在她身邊時,靳朝又何曾不希望媽媽也能在他身邊呢?

薑暮仰起頭,淚順著眼角滑落,天空鋪滿灰白厚重的雲層,無邊無際地朝她胸口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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