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1 / 2)

兩個小時後,飛機飛臨熔岩河穀的上空。

陸星河俯瞰著這片人類最後的堡壘,心中思緒萬千。

他剛滿十六歲的時候離開這裡以為隻是出一次簡單的任務,沒想一去就是一千個日日夜夜。

熔岩河穀外層被滾燙的岩漿帶和陡峭的大峽穀包圍,隻有兩條橋梁通往外界,橋上有重兵把守,重火力覆蓋,自人類退守這裡已經五十年,從未被異種大規模入侵成功過。

安小若也踮起腳尖看著舷窗外的世界,她從出生起就生活在基地外,見到的每一個城市都是殘垣斷壁,第一次知道世界上還有這樣完整的城市。

“舅舅,這裡就是你和媽媽以前說的基地嗎?”她問道。

陸星河點了點頭,然後蹲了下來小聲在她耳邊說道:“待會兒不管誰問你什麼,你都說媽媽死在獸潮中了,隻有我們兩個在一起生活,千萬不能透露你媽媽的消息,知道嗎。”

“為什麼呢,媽媽為什麼不能和我們一起來這裡?”安小若不明白,洛凝還沒來得及告訴這個小姑娘異種和人類之間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

“因為她在這裡會很危險,基地的人會殺了她的。”陸星河剛說完就有人在他身後提示他和安小若坐好,飛機要開始降落了。

一陣顛簸之後飛機降落在基地的機場,陸星河下飛機後看到幾輛醫療部的車停在外麵,似乎是在等著他。

戴望霖從他身後走來:“先做個例行檢查,然後送你回家。”

陸星河回道:“我並不記得基地什麼時候有這個‘例行’的規矩。”

戴望霖叼著煙笑了笑:“就是普通檢查看看身體狀況,彆緊張,大夥都要做的。”

說完之後他率先上了一輛車然後向他招了招手,陸星河猶豫了一下拉著安小若也跟了上去。

醫療車很快駛離機場向市中心行去,一路上戴望霖風趣的說著這三年基地的變化,比如人口增加了二十三萬、岩漿帶已經趨於穩定沒有噴發的危險、以及原本指配和陸星河結為夫妻的女孩如今已經和彆的男人結婚,而且生了一對雙胞胎。

戴望霖這邊說著,但陸星河像是沒有聽見,他看著窗外掠過的建築,看著走在路上的行人,看著基地中央廣場的巨大白色天使神像,熟悉中又帶著點陌生,三年的時間基地也變化了很多。

陸星河沒理戴望霖,戴望霖轉而逗起了安小若:“小姑娘,你今年幾歲了啊?”

安小若有些緊張的往陸星河身後躲。

“她十歲。”陸星河開口說道。

戴望霖哦了一聲,然後笑著問陸星河:“那她也就小你八歲多一點,為什麼她叫你舅舅而不是哥哥。”

陸星河淡淡回道:“我不喜歡有彆的兄弟姐妹。”

這個理由並不能說服戴望霖,而且安小若眼神不斷的閃躲,他知道事情肯定不是這麼簡單。

陸星河也知道戴望霖肯定是生了疑心,但隻要他和安小若一口咬定,就算他們懷疑也沒有辦法。

他隻想為洛凝爭取離開那個小鎮的時間,聰明如她應該在發現他和安小若不見後第一時間就離開了吧。

車在醫療部的白色大樓前停下,陸星河和安小若被分彆帶進檢查室,檢查室外紅門和軍部的人都在,他們通過單向玻璃觀察著兩人的一舉一動。

而他們之所以這麼在意陸星河是否被變異者飼養,是因為一些被救回來的人類都患有斯德哥爾摩綜合征,他們對變異者產生了依賴和好感,所以去年發生了兩起嚴重的變異者入侵事件,而做內應的就是那些被救回來的人類。

戴望霖一開始並沒有懷疑陸星河被飼養,直到飛機上他看到了陸星河手臂上的傷痕,那是很新鮮的取血傷口,且陸星河堅稱這兩年並沒有第三人和他們一起生活,所以他有理由懷疑陸星河也對飼養他的變異者產生了好感。

如果最後結果判定如此,陸星河和安小若必須接受記憶剝離治療。

“請把外衣脫掉。”檢查人員對陸星河說道。

陸星河脫下洛凝為他改製的衣物,露出結實勻稱的身體以及胸口和手臂上的傷痕,尤其是手臂上他取血的傷口,雖然傷口不深但因為就是這幾天發生的事,所以很清晰。

機器掃描過他的身體,他眼睛掃了一眼牆上的鏡子,然後又歸於平靜,他知道他現在已經處於觀察和監視中。

他覺得有些不對,就算是懷疑他被變異者飼養過,但現在他回來了事情應該就結束了,為什麼還會這樣大動乾戈?

“胸口的傷已經完全恢複,你這個胳膊是怎麼回事?”為他做檢查的醫生問道。

陸星河回道:“在外麵時間久了有些無聊,所以割了自己幾下。”

醫生同情的看了他一眼,以為是他在外麵那種恐怖的環境下抑鬱自傷,而這正是陸星河希望他們這樣理解的。

“你們怎麼看?”戴望霖問道。

“應該是心理壓力大自殘了,很多去過外麵的人都會有這種情況,心理疏導一段時間就好了。”醫療部的人說道。

“沈逆,你覺得呢?”戴望霖看向沈逆,他是陸星河的教官,對陸星河應該最了解。

“他在撒謊。”沈逆眼神如炬。

“怎麼看出來的?”戴望霖頗有興趣。

沈逆道:“直覺。”

直覺並不能判定陸星河是否應該被剝離記憶,但是安小若那邊有很大破綻,她一個十歲的小姑娘第一次進入人類的世界根本不是這些大人的對手,隻幾個隨意的問題就讓戴望霖他們判定有變異者的存在。

陸星河也知道騙不過他們,他隻是想為洛凝爭取時間讓她遠離那個小鎮,但他沒有想到這些檢查和監視根本不是針對洛凝,而是為他設計的。

戴望霖準備給陸星河的父親陸錚將軍打去電話說明情況,如果換了彆人他就直接下達剝離命令了,可陸星河不是彆人,他是陸錚唯一活著的孩子。

正打電話的時候陸錚已經出現在檢查室門口,戴望霖收起吊兒郎當的樣子行了一個軍禮,並將事情經過向陸錚彙報一番。

陸錚聽完後也沒有直接下達命令,而是推門走了進去,陸星河看見父親來了立刻轉過身將衣服穿上遮住身上的傷痕。

“父親。”他叫了一聲,沒有父子之間應有的親密,這個男人在他的成長中永遠都是持鞭人而不是父親。

陸錚見到兒子還活著,心中激蕩萬千,他想到了死去的妻子和其他幾個孩子,可他也不善於表達隻點了點頭然後又走了出去。

“剝離吧。”陸錚對戴望霖說道。

戴望霖猶豫了一下:“將軍,剝離是有副作用的,除了這三年發生的事,他還很有可能忘記以前的一些,您是不是再考慮一下?”

“不用考慮了,還有那個小姑娘,一起剝離後幫她找個好人家收養,不要再有聯係了。”陸錚吩咐道。

“是。”戴望霖轉過身去下達命令。

檢查室裡,醫生接到命令後將陸星河領到另一個房間:“你在外麵三年身上可能攜帶其他病菌,再注射一針抗生素後你就可以回家了。”

陸星河知道這是慣例,並沒有懷疑:“和我一起的那個小女孩呢?她也要注射嗎?”

“就在隔壁,她也要的,你們是一起回來的嘛。”醫生緊張的笑了笑。

陸星河想要快點打完過去照顧安小若,她從來沒有打過針,或許會害怕。

他坐在椅子上,看著醫生拿過來的藍色試劑,純淨的藍色讓他想到了洛凝的眼睛,雖然現在他們分開了,但他已經做好決定以後多出基地外的任務,他相信就算天地茫茫,他和她也一定會再相遇。

藥水被慢慢推進陸星河的血管,起初他隻覺得頭有些疼,可漸漸的他發現關於洛凝的那些記憶在變的模糊,像是一隻被點燃了的蝴蝶,隨風碎裂。

“你給我注射的是什麼?”他的手緊緊捏住醫生的胳膊,眼神凶狠的問道。

醫生嚇的後退一步:“沒……沒什麼,就是抗生素。”

陸星河用力的推開醫生,他意識到藥劑有問題,他的記憶如退潮一般散去,讓他怎麼抓都抓不住。

他生平第一次感到害怕,不顧一切的向門口跑去,但房間裡的機械臂牢牢將他抓住。

“爸,不要。”他終於像幼年時對著那個男人叫了一聲,眼中有著祈求,希望他不要剝奪他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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