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若還貼在玻璃上喃喃道:“她叫什麼名字?”
“實驗體十七號。”
安小若想知道是女異種真正的名字,但是這裡的每個人並不會關心名字的問題,所有的異種來到這裡都隻有一個稱呼:實驗體X號。
陸星河回到軍部的時候,賀乘和其他幾個隊員正在議論配育的事,見到陸星河回來疑惑道:“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陸星河沒有理會直接向辦公室走去,賀乘立刻跟上去:“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就是異種和人比起來怎麼樣,她咬你了嗎,能克製對你的食欲嗎,有人的生理反應嗎?”賀乘直白的問道。
陸星河掃了他一眼:“你這麼想知道下次可以向基因部申請參與實驗。”
賀乘立刻搖了搖頭,殺異種可以睡異種可不行,他會有心理陰影。
回到宿舍後陸星河將賀乘關在門外,他現在需要冷靜一下,反省自己今天的所作所為。
可是當周圍安靜下來,他的腦海裡就不由自主的浮現禁閉室裡的那一幕,她沒有咬他,也沒有對他表現出食欲,更沒有生理上的反應,她初見他時是笑著的,可最後卻又哭的厲害,她掙紮反抗過,但又順從了他,雖然他知道她最後的順從很可能隻是她放棄了而已。
想到這些後他有些口渴,喝了一大杯涼水後才覺得平複一些,然後打開電腦開始查看關於配育的相關消息,但沒想到的是以他的身份隻能查看到第五級,後麵的內容他的權限無法讀取。
目前能看到的內容和他聽說的差不多,配育實驗主要是為了研究是否可以從人和人形變異者誕下的嬰孩裡提取對付異種的基因,並且這個實驗有了初步成效,去年已經有實驗體孕育成功,並且胚胎對人的血肉不敏感,可是最後那個胚胎沒有存活。
而且胚胎無法通過試管配育成功,隻能用原始的方式在母體內著床,所以今年上麵正式批準了這一實驗,考慮到普通人對異種的畏懼,因而人類方的配育對象都是從安全官中挑選,他和今天那個女變異者是第十七對實驗體,並且基因匹配度達到百分之九十七,排名所有實驗體的第一位。
看著屏幕上的權限提示,他想著要怎麼才能取得更高權限,如果安小若說的是真的,那基地裡肯定是有高層在考慮異種變回人類的計劃,但其他人肯定不會同意吧,除去人與異種之間的仇恨,新的藥劑會不會產生像病毒那樣的後果也會讓人擔心和害怕。
可是為什麼他心裡竟然希望有這樣的藥劑存在,是因為他也厭倦了那些廝殺麼?
就在這時有人突然敲門,他立刻關掉電腦將門打開,是戴望霖站在門口。
戴望霖在前年受傷後就離開了軍部,如今在基因部任職副部長,他走進來看了看陸星河的房間,然後笑道:“你還真在這裡安家了,最近沒回去看看你父親?”
陸星河不動聲色的回道:“馬上就要出任務,沒必要跑來跑去。”
戴望霖點了點頭,拿出一支煙遞給陸星河,陸星河拒絕了:“我不抽煙,對眼睛不好。”
他是用槍的人,不會做任何傷及眼睛的事情。
“好,不抽。”戴望霖知道他的脾氣,將煙夾在手指上:“那說說今天的配育任務。”
“沒什麼好說的。”陸星河不想提。
戴望霖神色嚴肅起來:“既然不想說,那就彙報吧,下級對上級的彙報。”
他已經看了實驗室的報告,陸星河沒有完成任務,倒是把那個女變異者親了許久,他懷疑陸星河的記憶並沒有被完全剝離,而那個女異種很可能就是當年飼養他和安小若的變異者,所以他才會親近又疏離。
彙報是軍人的職責,陸星河不能違背軍令,他隻能將發生的事情說了。
“哦,所以你隻開了個頭就放棄了,為什麼?”戴望霖問道。
“無法克服心理上的障礙。”陸星河回道,但這真的是他內心真實的答案嗎,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
戴望霖點了點頭表示理解:“後天的基地外任務你就彆參加了,以實驗為主,如果真能誕生為人類服務的異種體,會讓軍方的傷亡大大減少。”
陸星河正要反對,戴望霖又補充了一句:“這是軍令,已經取得上麵的同意,你還是遵守的為好,至於心理障礙我相信你最後肯定可以克服的。”
話都說到這一步,陸星河沒有理由再拒絕。
“是。”他低聲道。
戴望霖拍了拍他的肩膀:“實驗室已經向你開放權限,你有時間可以多去走動走動,多看看或許就能接受了。”
他其實也想觀察一下陸星河是否還有記憶,如果確定那個女變異者是曾經的飼養者,他會毫不猶豫的將她殺掉。
陸星河沒有再說什麼,戴望霖走後他沉默的坐在窗前,窗戶的正對麵就是基因部,甚至能看見那個用作實驗的房間,而那房間裡,躺著一個要與他生育的女子。
實驗室。
洛凝也沉默著,現在的她也平複下來,可人一旦安靜下來就總是會亂想,她現在腦海裡就在不斷浮現陸星河剛才對她做的事,屈辱難過之後是尷尬和不理解。
回想曾經在一起生活的那三年,有時候她不小心碰到他一下就會躲開,一起住在地下室時他也是背對著她裹得嚴嚴實實的,他從未在她麵前衣衫不整過,襯衣的扣子都是扣到最上麵一顆。
可就這麼一個保守的男孩子,剛才卻……卻讓她連呼吸都快不能了,這五年裡他果然跟著學了一些亂七八糟的。他是真的忘了她吧,所以才會作出這樣的事來。還有既然他在這裡,那麼小若也應該在吧,也不知道她現在如何了,有沒有像裡那樣被欺負,是不是已經被婚配給了那個宋裴。
有人走過來給她喂水喝食物,她配合的吃喝著,隻有吃飽喝足後才能有力氣才有機會逃離。但是實驗室的人也不笨,看到她這樣平靜的進食立刻將食物都收走。
實驗組組長齊蓧薇用毛巾將洛凝嘴上的血跡都擦拭乾淨,語氣平和的說道:“不要試圖逃走,在這裡你不會有任何逃走的機會,你唯一能生存下去的可能是成功孕育一個胚胎,我知道你有人的認知,不如好好考慮一下我的提議,這樣大家都省心。”
洛凝想說她願意為人類提供卵細胞做研究,但是專門孕育一個生命出來做實驗體她辦不到,可是她發不出任何聲音,隻能一張一合的。
齊蓧薇從她的口型和眼神大概也知道她想說什麼,但上一個這樣說的變異者最後殺死了四個實驗人員,所以她不會再相信這些變異者的任何話。
口枷重新給洛凝戴上後,實驗人員離開了禁閉室,又留下洛凝獨自一人。
晚上安小若帶著飯菜去了陸星河的宿舍的,但是他人不在,她隻好悻悻的回去。
陸星河這時候正坐在屋頂上吹著冷風,天上星河正燦爛,可每次都是他獨自欣賞,坐了一會兒後他回到宿舍,看到安小若放在桌上的飯菜他也沒什麼胃口,於是走進浴室洗漱。
浴室裡水嘩啦啦的從頭澆下,他的一隻手抵在牆壁上另一隻手紓解著自己,他是個正常的男性,並非沒有世俗的欲望,甚至還有些重欲,這些年他也被安排和很多女子見麵,但總是提不起任何興趣,甚至賀乘還開玩笑的問他是不是不喜歡女人,事實是他好像男人女人都不喜歡。
他仰起頭,脖子上的青筋牽扯跳躍,腦海裡不由自主又浮現那個女變異者的麵容來,他心裡一驚,身體不受控的顫抖了起來,最後他撐著牆壁的手緩緩垂下,呼吸也由急促變的平淡。
熱水也在這個時候停了,每個人的用水量都是有配額的,即便是他也不能多用一滴。
他扯下毛巾走到鏡子前將身上的水擦乾淨,鏡子裡的他胸口還有一道淺淺的疤痕,戴望霖告訴他那是他第一次在外做任務時受的傷,幸好命是撿回來了但是頭部重創讓他忘了很多事。
不過給他縫合傷口的人的技術看起來真不怎麼樣,醜的像是從未受過專業的訓練一樣。
還有手腕上的那些傷痕,戴望霖解釋說是他混亂的時候自己割傷的,可他隱隱約約覺得好像並不是這樣。
他的手滑過這些傷痕,然後他靜靜的看著鏡中的自己,終究還是什麼都沒想起來。
躺下之後他昏昏沉沉的睡去,然後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夢中他好像在一個昏暗的地下室裡,那裡沒有電隻有燭火搖曳,地下室裡有一張床,一道布簾將床一分為二,他在床上躺了下去,竟然覺得很舒適。
隨後布簾像是被風吹動,他才發現那邊還睡著一個女子,隱約見能見到她麵容姣好,烏黑的發堆在她雪白的脖頸周圍,沉睡的她呼吸輕柔,紅潤的唇微張,像是正在做什麼甜蜜的夢。後來她像是有些熱了,無意識的掀開被子,纖柔的手臂越過布簾伸到他的麵前,有著淡淡的香氣。
他情難自禁的覆上她的手臂,他感覺到自己的緊張像是怕驚醒了她的夢。可女子還是醒了,她好像對他笑了笑,然後將身體挪過那道布簾躺在他的身下,而他扣住她的下巴與她親吻、糾纏,可最後卻吻到冰涼的一片,他後退一些看去,才發現身下的女子竟然有著和那個實驗體一模一樣的臉。
驀的他從夢中驚醒,沒有地下室也沒有布簾更沒有那個溫軟的女子,隻是他做了一個春!夢而已。
他起身在床邊坐了一會兒,然後端起水杯一飲而下,窗戶外基因部大樓也隻有幾盞昏暗的燈,那個實驗體應該也休息了吧。想到她今天哭的那樣厲害,他又莫名的煩躁起來,於是他將窗戶打開讓冷風灌進來,如此才覺得好受一些。
第二天他是在安小若砸牆似的敲門聲中醒來的,他將門打開,少女看著他還沒梳洗立刻將他推進浴室:“舅舅你快好好收拾收拾啊,頭發亂的跟雞窩似的,長的帥也不能這麼任性啊。”
陸星河一看時間,還不到六點,昨晚那個夢之後他睡了不到四個小時。
“你怎麼這麼早過來了?”他一邊洗漱一邊問道。
安小若倚著門口笑道:“我聽說基因部的實驗室對你開放了權限,待會兒帶我一起去唄。”
“不行。”陸星河果斷拒絕。
“好舅舅……”安小若拉長了聲音:“你就帶我進去吧,我實在是太好奇了。”
陸星河沒有商量的餘地:“不行。”
安小若有些喪氣,然後掏出一塊白色的小石頭遞給陸星河:“那你幫我把這塊石頭給她吧。”
“為什麼要給她這個?”陸星河問道。
安小若回道:“就當是見麵禮吧,她不是要和你配育麼,如果以後真的能夠有讓異種變回人類的藥,她說不定就成我舅媽了。”
“這些話你在我麵前說說就算了,絕不能在其他人麵前提起。”陸星河神色嚴肅的說道。
“哦,知道了。”安小若將石頭放在陸星河製服的口袋裡,這顆石頭是她最喜歡的,她想把它送給那個十七號實驗體。
七點鐘,陸星河幾乎是被安小若拖到實驗室門口的,對於配育這件事她表現的比所有人都積極,也不知道是圖什麼。
齊蓧薇見到陸星河這麼早就來了不免有些意外,雖然戴望霖對她說過開放了陸星河進出實驗室的權限,但她沒想到他真的來了。
“你可以進去,但安小若沒有權限。”齊蓧薇儘職儘責的說道。
安小若懂分寸的後退一步:“我不進去,我今天還有一整天的訓練呢。”然後她向兩人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就離開了。
陸星河再次踏入實驗室,呼吸間依舊是消毒水的味道,玻璃禁閉室中那個女變異者靜靜的躺在那裡,如果不是她胸口微微起伏,他會以為她已經死去。
齊蓧薇將禁閉室的門打開:“進去吧。”
陸星河猶豫了一下:“以後都不要在裡麵噴那種藥,我不需要那些東西。”
“噴藥?什麼藥?”齊蓧薇有些疑惑,實驗室裡除了抑製劑就再也沒有彆的,而且抑製劑這麼珍貴的藥物他們平時用的時候都十分謹慎,怎麼可能會用來噴灑。
陸星河以為是她麵子薄不願說,昨天另外的實驗人員可是都承認了的:“你出去吧,不要讓任何人來打擾。”
齊蓧薇求之不得呢,她絕不會讓任何人來阻礙實驗進程。
“好,不過你也不要像昨天那樣解下她的口枷,就算有抑製劑但也是一件很危險的事,如果病毒沒有被完全抑製,她咬你一口就糟了。”齊蓧薇提醒到,其實她也疑惑這種事明明不需要親吻,為什麼這個一向謹慎的少校在這件事上這麼大意。
陸星河點了點,可是昨天這個女變異者並未咬他,明明她有機會。
百葉窗放下來後房間裡安靜下來,他走到她身邊,看見她雖然閉著眼睛但身體在微微的顫抖,顯然是醒著的而且好像很怕他的樣子,這麼膽小的變異者他還是第一次見,真不知道她在那殘酷的世界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想到昨晚那個夢,他在心中冷嘲著自己,不過是一個藥物作用下的意亂情迷,不必太放在心上。
可是越看著眼前的這個女子他越覺得那個夢真實,無論是她的模樣還是她柔軟的身體,還有那隻讓他在夢中打開潘多拉盒子的手,都和眼前的這女子一模一樣。
洛凝早就聽見了他的聲音,她是害怕的也是緊張的,怕他又對她做出什麼強硬的舉動來。
可是他好像在她身邊坐下了,一言不發的安靜的讓她的心又砰砰跳了起來。她悄悄睜開眼睛向他看去,卻發現他也正靜靜的看著他,兩人的目光碰在一處後都怔了一下,她慌亂的將眼睛又閉上。
“沒有看見我沒有看見我。”她在心中默默念。
她的所有小動作都落在陸星河的眼中,陸星河皺了皺眉,她在怕他什麼?
洛凝等了很久沒聽見他說話也沒見他有什麼動作,還是決定睜開眼睛,不管他是不是還記得她,有些事總是要麵對的。
然後她看見他低著頭,長長的睫毛像一支黑羽,他手裡像是拿著什麼東西在把玩,並沒有要和她配育的意思。
陸星河感覺到她的目光後抬起了頭,他看著她冷藍色的眼睛,他一向不喜歡這種顏色,可現在卻沒有生出厭惡的感覺,甚至還覺得很合適,乾乾淨淨的像是雪山上的湖泊一樣。
他心中又生出一種燥意,他寧願她是虎視眈眈的看著他也不喜歡這種純淨的眼神,於是他將手上的石頭放在她手邊後便推門走了出去。
齊蓧薇看了看時間,七分鐘,和昨天一樣,也就是說他什麼都沒乾的呆了七分鐘就出來了。
“少校先生,我們的藥劑非常珍貴,而你已經浪費了兩次了。”齊蓧薇頭疼的說道。
陸星河回道:“你們副部長允許我隨時過來。”
齊蓧薇無話可說,因為戴望霖的確是這樣下達的命令,可難道要等到他確定參與配育的時候再來給實驗體注射抑製劑麼?
洛凝聽見外麵陸星河和誰在說著什麼,但她現在聽力不如從前,隻隱約聽見“隨時”,“抑製劑”這些詞語,猜測他是不是會經常過來。
她動了動手指,忽然摸到了一塊石頭,她用力抬起頭看去,隻見那是一塊白色的晶石,與當年他送給安小若的那塊幾乎是一模一樣。
“小若。”她心中一陣驚喜,是不是小若還記得她所以在給她傳遞信息,她緊緊的握住石頭。
可是既然這塊石頭是陸星河帶給她的,那他為什麼好像不記得她了,還是他覺得和她一起生活過覺得丟臉,所以裝作不認識她?
想來想去都覺得無論哪種理由都好像解釋不通,還是得想辦法離開這裡才行。
她看了看手中的石頭又看了看一旁的各種儀器,心中漸漸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