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桃與德清談判很成功, 不止從他那兒得了幾個貨源,還說動他可以在寺裡種植山珍。
不過德清也有個要求。
讓他幫忙把寺裡的水渠給修一下。
紅山寺的香火一直很旺,香客每日都不曾斷過。
所以用水量特彆大。
他們便找工匠引了山泉水, 但是這段時間水渠壞了。
原先那個工匠最近身體不太好,請了他兒子過來又不太懂,越弄越不成樣,先前還湊合能用, 現在完全癱瘓了。
最近正是廟會的時間用水量特彆大。
總讓人去挑水也不是事兒。
寧桃便去瞧了瞧,原先像水車一樣的推水裝置壞了。
寧桃讓一星幫忙叫了幾個力氣大的, 把水車先給卸下來,他把壞的地方補好, 再重新裝上去, 這麼一弄就差不多到了下午。
寧桃衣裳上沾了不少的水和泥, 也虧得他這次回家住的時間長, 包袱裡帶了幾身衣裳。
寧棋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不過因為給寧桃幫忙,興奮的不得了。
連身上的衣裳濕了都沒感覺, 到了廂房一邊換衣裳一邊道:“哥, 咱們家能不能也弄個這樣的,引水多方便呀。”
寧桃剛才也有想過。
這個工匠做的,比起旁的水渠又不太一樣,有點類似於自來水管,前頭還有個龍頭。
而且采水的地方借助了地勢。
彎彎饒饒分了許多, 還是藏在地下的,簡直完美。
這樣一來,他感覺可以在自家裝一個,到了夏天他那風扇還真能派上用場了。
不過後來想想就他家那小水池, 夏天照顧好,浮遊生物一大堆,蟲子、蚊滿天飛的,搞不好屋裡都要被熏臭了,所以還是放棄了。
寧棋見他沒搭話,催道:“行不行?”
“你樂意喝蟲子尿,倒是可以試試……”
寧棋:“……”
兩人收拾好,天已經黑透了。
隻能在山上再留一晚。
寧棋去年了中了秀才,今年還得參加年終考核。
因為很多人反應年前考試不怎麼方便,天氣又太冷,今年索性直接改到了正月裡,兩人是掐著時間來的,還完願剛好趕上考試。
寧桃陪著寧棋在客棧住了兩天,待考完趕緊回了老家。
離開時,德清又送了他兩張平符。
寧桃有點心頭發顫,“我這得多久回來還願。”
德清白了一星一眼,“寧施主昨日幫咱們修了水渠已是幫了大忙,這是謝禮。”
寧桃跟他道了聲謝,隨口便道:“下次有機會再來拜訪大師。”
這才帶著寧棋離開。
寧桃離開京都是才臘月二十三,這一路轉了好幾個地方回到楊柳縣,已過去了一個月,正是正月二十三。
此刻的楊柳縣已然草長鶯飛!
迎春花掛滿了城頭。
知道他要回來,二狗他們輪流在城外等著。
這一日等他的剛好是二狗。
見到寧桃的身影,二狗立馬揮著手喊了一聲。
寧桃一抬頭,就見他在城門口一個小酒樓的二樓。
寧桃笑道:“二狗。”
二狗應了一聲,轉身就從樓上跑了下來,到寧桃跟前時,跑得太急差點把寧棋給撞了。
寧棋忙向旁邊挪了挪,寧桃一把拉住他道:“最近怎麼樣?”
“蠻好。”
不止他自己蠻好,他們那生意也蠻好。
兩人上了車邊走邊聊。
寧桃先前說要製糖的作坊已經辦起來了。
按照配方倒是產糖了,不過品質卻不是那種特彆好的白糖。
寧桃先前收到信時,也差人找了配方,不過大部分都是製紅糖的。
寧桃道:“要不請個師父吧,咱們自己按配方肯定不太行。”
要麼就大量的實驗,要麼就找人帶。
二狗嘿嘿笑道:“我倒是知道有一位朱老爺子,先前在黃家乾了三十年,如今已經回家養老了,隻不過他與黃家有約定。”
不管誰來請他都不答應。
而且黃家現在每年還給他五兩銀子。
約等於養老金。
若是他不守約定,前頭給的那些要一並還回去不說,還有可能吃官司。
二狗說的黃家,就是茶樓的掌櫃一直進貨的那一家。
這一年多的時間內,價格是一漲再漲。
差不多翻了一倍。
寧桃知道這年頭,都特彆注重傳承。
家族之間,父子之間,黃家現在做的幾乎都是獨門生意。
寧桃聽掌櫃說過,之所以一直用黃家的糖,是因為黃家的糖比彆人的質量好,彆家的糖多少有些雜質,可黃家的糖又綿又軟。
甚至連宮裡頭都從他這兒進貨,可見人家多得意。
二狗車上剛好有一包他們自己製的糖。
寧桃一瞧,還真是帶著宗紅色,不過比起紅糖顏色要淺得多。
寧桃笑道:“要不咱們把這糖作成什麼紅糖膏之類的,或者紅糖花茶,咱們買的那片種甘蔗的地不是有種茶嗎?”
花茶的種類很多,裡麵可以加入水果。
可以加入茶葉,也可以加入花瓣,做成一小塊一小塊的,泡一杯放一塊,簡直完美,還能把價格提升上去。
小姑娘們肯定喜歡買。
二狗苦哈哈道:“這是解決了紅糖,可咱們白糖怎麼做?”
“再找師父唄,不可能說隻有那麼一位老爺子呀!”
黃家想做獨門生意,想抬高價格,這種行為本身就不太地道,如果他再抬的話,寧桃倒是覺得可以從根本上治理下。
既然都是糖,為什麼非他們家的不可?
隻要把紅糖變出花樣來,肯定有一襲競爭力的。
紅糖的價格便宜,但是吃起來同樣也很好吃。
同時又根據配方再琢磨白糖,雙管齊下。
說起來挺簡單,操作起來卻困難重重。
車子一顛,寧桃手裡的茶濺到了衣裳上,寧棋遞給他一個帕子,寧桃邊擦邊道:“黃家這白糖是什麼時候開始做的?他們家這配方是如何來的?”
既然黃家有配方,不可能他們找不到,或者說人家家裡傳承了幾百年。
還有一點,這年頭明明注重家庭傳承,為何朱老爺了知道配方。
按理說就算是他在黃家乾的時間再長,這種獨門生意,黃家絕對不會讓他知道配方的。
除非這其中有點內情。
寧桃說完,寧棋隨口就道:“指不定這生意本來就是朱家的,隻不過被黃家搶了去。”
二狗道:“還真彆說,我和大牛去請老爺子的時候,多少聽說了一些。”
這白糖配方確實是朱家的。
老爺子一兒一女,家裡又做點白糖生意彆提日子多好了。
安安分分的日子特彆讓人羨慕,可就在朱公子說親那一年,有一天喝酒打人了,還把人給打死了。
老爺子沒辦法最後把配方給賣了,可僅有配方黃家也做不出糖,這才請了老爺子到他們家去工作。
寧棋嗨了一聲,“朱公子打人一事肯定是黃家從中做的手腳。”
目的就是瞧上了朱家的方子。
寧桃白了他一眼,“就你話多,給京裡去信,讓小孫帶著大武去曆城一趟,若真是如此,咱們倒是撿了個大便宜。”
二狗:“……”
“可是孫哥走了,那麼誰看家呀。”
寧棋還是有些不放心寧林。
寧桃道:“先在姐姐家住一段時間吧,咱們馬上也快回去。再說了柱子哥也在京裡,怕什麼。”
寧棋:“……”
二狗在老家也聽說範四的事了。
可這跟寧林應該也沒什麼關係吧,直到此刻他才想起寧林並未隨行。
寧棋簡單把情況說了一下,苦笑道:“我大哥最近一直在家裡研究佛學,我們怕他一時想不開出家為僧。”
二狗暗暗咋舌,“他這麼癡情。”
寧家兩兄弟同時抽抽嘴角。
寧桃又跟他聊了一些繡坊的事,知道繡坊裡新送來的那位甘姑娘繡活辦得好,又沒有家人如今就住在繡坊裡。
每天勤勤懇懇的工作,有時間還會帶孩子。
她又能歌擅舞的,小孩兒特彆喜歡。
二狗笑道:“還彆說,那位甘姑娘畫得畫樣特彆不錯,年前有人訂了一幅百子圖,看了以前的舊花樣沒瞧上,結果她畫了一幅,對方一眼就瞧中了,如今繡出來彆提多好看了。”
寧家兩兄弟還是沒搭話。
二狗:“……”
沒覺得我最近總冷場呀。
寧桃他們行到半道上,大牛領著石頭他們已經過來了。
寧桃和大牛也就大半年沒見,結果這貨一下子發福了不少。
一群人嘰嘰喳喳的你一句,我一句,直到寧桃到了王家門口,大牛他們才先行離開。
跟小夥伴們揮手告彆,寧桃才進了王家的門。
大太太聽說他們回來了,帶著兩個家裡的幾個媳婦就迎了出來。
寧桃這一瞧,王家四兄弟的媳婦都在,唯獨少了那位新二太太。
大太太一手拉一個笑道:“老太太這幾日一直念叨著說是你們怕是要回來,讓咱們去碼頭瞧著,可巧今日你大舅舅和你表哥他們都有事出去了。”
大太太又問一些生活上的事情。
寧桃都一一回答。
到了老太太那兒,寧桃甫一眼心裡咯噔一聲。
他上次見老太太時,覺得她身體還蠻好,可這次一見麵,明顯感覺人憔悴了不少,頭發白的更多了,臉上的皺紋都能開出花兒來。
不等兩人跟老太太見禮,老太太已經起身,抖著手道:“過來,過來讓外祖母瞧瞧。”
老太太一手拉一個,一開口便道:“你娘呢?你娘這些日子可還好。”
寧桃心裡咯噔一聲。
眼角的餘光瞥見寧棋扭頭看了他一眼。
大太太在一旁衝他直搖頭。
寧桃笑道:“跟我爹去了揚州,我爹這次算也是小升了,揚州您知道吧,比起趙州可大了不少呢,而且那邊風景也好……”
“揚州啊!”老太太念了幾句,喃喃道:“是個好地方,你娘也真是的,怎麼這麼久不來看看我……”
老太太跟寧桃聊了七八句之後,突然話鋒一轉道:“林兒,你與外祖母說實話,你娘是不是出事了?”
她那雙眼睛一瞪,特彆的瘮人。
一雙乾枯的手緊緊扣住寧桃的手指頭。
且還把寧桃給認成了寧林。
寧桃吸了口氣,道:“您彆胡思亂想,我娘她好著呢,我中了狀元,大哥也進了翰林院又娶了媳婦,您不知道多少人羨慕她呢,她能過得不好嗎?”
老太太咂咂嘴,“是這個理,是這個理。”
說完,突然大聲道:“餓了,吃飯吧!”
兩人在王家吃過飯,寧桃帶著寧棋一起回村。
大太太將兩人送出去,問道:“二毛,你哥這次怎麼沒回來?”
他們也是派人打聽了,四皇子的事倒是沒牽連到寧家,所以,寧林應該沒什麼事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