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竹島。
黑甲巨人浮於半空,目光緊盯著遠處的宋延,覆著玄甲的手指微微動彈,三十餘名美人紙人便環繞過來,形成了一個圓形陣。
宋延十指亦動,十樣皮影因為“畸魂”這種特殊技巧的存在,實力全然等同於高級妖獸了。
明明隻是兩人,卻好似兩軍對壘。
見著骨煌子目光落在這些皮影上,宋延笑著說出一句能把人氣死的話:“托老師的福,都是在皮影小軒做的,否則單靠弟子自己,可找不到這麼多完整的妖獸皮。”
話音落下,他陡然前衝。
十隻皮影緊隨他身後,變幻莫測,由“畸魂”散發出的幻象使得宋延周身形成了一片扭曲的怪異幻景,使人見之神暈,盯之目眩。
骨煌子抬手一壓。
嗖嗖嗖嗖~~
美人紙人頓化一道道白練,激射向宋延。
骨煌子的秘術,再加上“寒冰地獄鐲”提供的強大神魂支持,使得他能夠支配的紙人達到了恐怖的數量。
瞬間,皮影和紙人撞上。
嘭嘭嘭!
第一波看似持平,但天平很快開始傾斜,皮影這邊被飛快壓倒。
骨煌子掃了遠處一眼,又捏了捏拳頭,準備直接對宋延出手。
而就在這時,宋延速度忽的猛增,那原本還在和紙人對峙的皮影尖嘯一聲,化作殘影轉瞬被他吸入大口之中。
狐大奶奶的皮影是早就在他體內的,此時再加上十餘道皮影的增強,“百相魔身”一瞬間爆開,宋延體型飛速膨脹,化作個具備了多種高級妖物特點的妖魔。
嗖!
嘭!
空氣爆開,圈圈擴散,丈許妖魔半空再度加速,化作一道黑光,嶙峋凹凸的厚皮巨手恍如炮彈轟出,筆直地往黑甲骨煌子的心口打去。
這一下太過突兀,骨煌子根本來不及調回紙人,兩隻酒壇大小的拳頭猛然運力,往下狠狠壓去,想要推開這巨手,同時借勢拉開距離。
這法術,他沒見過,也來不及思索。
然而,就在他兩隻拳頭即將抵到宋延大手的那一刹那,宋延的手奇跡般地、以一個詭異無比的姿勢從下而上飛速托起。
這是他所運用的江湖中的武鬥技巧,這是這一式,便糅雜了《拔刀術》、《蹈浪手》、《天王托塔式》等等技巧。
啪!
骨煌子的兩拳打了個空。
哐!!
宋延的大手拍開了遮麵兜鍪,又再進一步,狠狠扣住了骨煌子的臉,食指一點,便是一縷“特殊劍氣——刺魂劍”在近距離刺出。
如此距離,刺魂劍能發揮最大威力。
陣罩中,魚玄薇看得小嘴微張。
這一個是三國霸主,一個是天字頭一號通緝犯,兩人還是師徒關係,這打起來,無論是法術還是心機,都遠遠不同於劍門光明正大式的打鬥。
她剛剛被骨煌子給騙了一手,可如今又直接看到骨煌子被騙。
骨煌子用本體騙她,然後用紙人偷襲。
而宋延則用皮影騙骨煌子,然後忽的吞了皮影,以本體爆發進行偷襲。
這都是“虛晃一招,殺機暗藏”的狡詐手段。
嗤!!
那被“夜燭魂蟲”血液溫養出的“刺魂劍氣”深深地紮入了骨煌子的眉心。
宋延準備輕車熟路地一條龍終結骨煌子。
他相信“倀王虎”在囚魂化倀領域是占據著高位的。
一旦到了神魂拚殺的地步,骨煌子縱然有“寒冰地獄鐲”,也必敗無疑。
而隨著“刺魂劍氣”的紮入,一聲淒厲的慘叫在骨煌子眉心傳來,伴隨著的還有一縷若有若無的黑煙從骨煌子七竅中冒了出來。
緊接著,難以置信的事發生了。
骨煌子明明眉心傳來慘叫和黑煙,但其好似完全沒有受到影響一般,戲謔一笑,兩隻擊空的鐵拳猛然上襲,從兩側狠狠擊砸在宋延兩肋處。
然而此時,“百相魔身”狀態的宋延周身氣息何其雄渾,軀體又何其堅硬,這一擊也隻是讓他的血肉微微凹陷,造成了些微痛感。
但力量確是實打實的,宋延身形如怒潮上的孤舟,被轟的往後飛起。
但他的右手卻依然扣在骨煌子臉上。
左手又是一記猛刺。
《袖裡乾坤》在兩次完美後,既可以“劍開天門”,也可以“煞開天門”,劍煞隨心,一念如意。
這是爆發力極強的招式!
血色煞拳瞬間落在那臉上,轟一下就把骨煌子的頭擊碎,連身兜鍪也整個兒斷裂,飛落到了水中。
兜鍪碎,宋延左手順勢往裡一撈,將那無頭屍身給揪了出來。
再看!
這是具什麼樣的身體?!
遍體白毛,腐臭異常,五臟六腑造成了混雜的塊壘疙瘩,一縷縷血氣正從這身體裡散出。
宋延好歹在傀儡宗混過很久,自然知道“血屍峰”的血屍分幾個檔次。
最次是黑毛屍,即渾身黑毛,但這些黑毛短而密,像是黴斑一樣。
然後是紫血屍,這種血屍力大無窮,除了不能施展法術外,身體強度完全可以生撕中級妖獸。
再然後就是這種白毛屍了,白毛血屍的毛長而疏,甚至還帶著幾分晶瑩,若論身體強度而言,其在絳宮級初期乃至中期都是佼佼者。
既然骨煌子的本體裡是一具白毛血屍,那麼這就不是骨煌子!
骨煌子幾乎從不現身,少有的幾次也都是這種玄甲巨人的模樣。
他從一開始就不相信任何人,從一開始也在為所有人埋坑。
就算有人突破重圍,拚儘全力,對他出手,將他轟殺,那殺死的也隻是一具血屍!
而剛才,他的“刺魂劍氣”之所以失效,又之所以會帶來一聲慘叫,一縷黑煙,完全是因為骨煌子做戲做全套,在這沒有神魂的血屍紫府裡塞了個紙人。
但紙人是紙人,血屍是血屍。
紙人不需要肉體。
血屍卻沒有神魂。
紙人死了,血屍卻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隻是在看到白毛血屍的刹那,宋延就已經想明白了骨煌子的“套路”。
他想著的時候,手中動作卻沒有任何停下。
他左手貼在那被抓出的無頭白毛血屍身上,又是一發“煞開天門”,迅速補刀。
嘭!
無頭白毛血屍好像近距離被炮彈轟中,整個兒腹部粉碎,但其餘身軀部位竟然還隻是微生裂痕,“滴滴答答”在往下流淌著腐臭的毒水。
宋延目光微轉,銳利如刀。
骨煌子的本體究竟在哪兒?
是在那三十多個白衣美人中,還是在其後那一個個怪異的紅男綠女扭曲狹長紙人中?
然而,不論在哪兒,宋延都知道自己即將很快麵對。
骨煌子在他轟出“煞開天門”的那一刹,固然會因驚愕而稍頓一息;但在他第二次動用“煞開天門”時,骨煌子必然已經準備出手了。
他是處於被動的麼?
是!
但被動不等於被迫。
被動,也可以被利用,從而反客為主!
他左手一下又一下地轟擊著那已經破碎不堪的白毛血屍,任何人都已看出.這已經比破布麻袋還要爛的白毛血屍根本已沒有再戰之力,但宋延卻還在繼續補刀。
他似乎對補刀孜孜不倦,樂此不彼,又好像是迫於恐懼而在做著這件事。
至少陣罩裡目瞪口呆的魚玄薇覺得宋延應該是恐懼。
因為,此時此刻,宋延的臉龐上掛滿了驚駭和恐懼,似乎難以置信“他底牌儘出,千辛萬苦殺死的敵人,居然不是骨煌子”。
宋延的四周圍著許許多多的紙人。
宋延覺得骨煌子就藏在其中。
但那些紙人太過分散,零落周邊,無論他追逐哪一邊,總有紙人可能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