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父顯然沒有料到大城市的醫藥費竟然這麼便宜，大喜過望。
這時，榮嘉已經忍無可忍了：“真的是！拿個錢婆婆媽媽的，丟不丟人？這個地方怎麼可能才二百多？你趕緊掏了錢回家吧，一千——”
“榮嘉。”身旁的瘦削肩膀開始顫抖，沈祁白打斷榮嘉，語氣平淡，卻無比寒冷。他轉而對榮父榮母說道：“叔叔阿姨，我看榮嘉也餓了，我先帶你們出去吃飯，給他帶點回來。”
也許是意識到了什麼，榮父榮母點點頭，背上破舊的運動背包先行出門了。
沈祁白離開前拍了拍戚苒的腦袋：“加油，小屁孩。”
門關上了。
“啪！”
無比清脆的玻璃聲。
“對不起，我忍不了了，本來想直接給你一耳光，看你是病人的份上就不動手了。”一地的玻璃渣中，戚苒冷眼俯視著他，“你覺得自己很委屈是不是？你覺得你爸媽丟人是不是？你有本事彆躺在這裡，有本事自己掏錢，你有本事嗎？沒本事就彆在這兒瞎他媽逼逼。”
榮嘉也是怒火中燒，想起身，卻奈何動彈不得，隻能儘可能支起身，衝戚苒吼道：“你有什麼資格管我？我看過你檔案，知道你家裡有錢。你吃穿不愁眾星捧月，你懂個屁？”
……what the fuck？
“而我呢？漁村裡出來的窮逼，不好好上學非要去當遊戲主播，就為了多賺點錢，讓家裡好過點。結果呢？就因為我在直播裡說了兩句直播平台的黑幕，上麵打壓我，我他媽再也沒在首頁出現過！月結的時候克扣我工資，我爸媽屁都不懂隻知道問我‘錢呢’，也沒人能幫我告他們！好不容易簽了幾十萬的qd，還有個你壓在我頭上！”
戚苒聽他說完，感到可笑：“被打壓你不會靠網絡輿論反殺？被我壓在頭上你不會想辦法打敗我？”
“你——”
“你什麼你？全天下欠你什麼了？來之前，kay讓我們見機行事提醫藥費，生怕傷你自尊；連沈祁白那個沒情商的冷血動物都為了你扯善意的犢子。可你呢？你把我們想成什麼了，你把你爸媽想成什麼了？恕我直言，最沒資格抱怨的人就是你——非主流少年接班人榮嘉。”
“你他媽懂個屁啊！”
“你複讀機啊就會說這一句？我怎麼不懂？你不就是覺得自己這麼努力，可這個世界對你還是充滿惡意嗎？彆說我站著說話不腰疼，榮嘉你捫心自問，看看你自己吃的穿的用的，一個月五位數工資你能剩下多少？你好意思說自己是為了讓家裡好過點？嗬嗬，你怕不是想笑死我，好繼承我的首發？”
“我……我那是必要的包裝！”
“你國慶回家了吧，拿了不少錢吧？我看你好像換了個新鍵盤啊，你之前那個是c家的吧，沒買多久啊，怎麼這麼快就磨損了？”
“……”
“榮嘉，你睜開眼睛看看你爸媽穿的什麼用的什麼，他們坐幾個小時大巴是來受你氣的嗎？才剛來你就要他們掏錢走人？你口口聲聲說想讓家裡好過，是啊，你是好過了，他們呢？如果你父母對你不好我無話可說，可他們並沒有欠你什麼，是你不夠格。”
榮嘉不再開口，隻是撇臉望著窗口，那裡有榮母遺漏的布袋，裡麵二人的換洗衣裳——原本，他們打算在醫院陪榮嘉幾天。
戚苒大概也意識到自己帶著一絲個人情緒，有些過激。她垂下頭，輕歎，自嘲地說道：“我跟你說這些乾什麼，反正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挺開心的不是嗎？算了，好餓，我去吃飯。你……好自為之吧。”
把榮嘉父母送回醫院後，戚苒和沈祁白並肩走在通往停車場的石板路上。
“你就說了這些？”
“不然還能說什麼……”
沈祁白支著下巴，還真的細細思索道：“嗯……以為你會拿自己當正麵教材。”
戚苒一直低著頭，一步一個石板，搖頭道：“我一直覺得，生活再怎麼難過都是自己的事，不能和彆人去比慘，更不能把自己毫無保留地剖開給人看。這是一種懦夫的行為。”
行至車前，沈祁白並沒有開鎖，而是站到戚苒麵前，替她擋住旁人的目光。他倚著車門，無奈道：“既然如此，你哭什麼？”
是啊，她哭什麼呢？
她和榮嘉明明都是一樣的，自私又任性。假如讓她重新選擇一次，她也許還是會在夢想和家庭中猶豫。
她對電競的愛很純粹，對戚家的愛也很純粹。可兩種過於純粹的愛，注定無法共存。
無數個夜裡，她都在想，如果戚爸戚媽能在觀眾席看著她成為世界冠軍，就好了。
如果，這輩子還有機會。
眼前毛茸茸的腦袋已經開始發抖，沈祁白忍不住抬出雙手。遲疑了一秒，最終還是單手覆著戚苒的後頸，讓她靠上自己的肩膀。
沈祁白過去遇見的女孩子都是鮮明豔麗的，所以戚苒的出現就顯得太過與眾不同，甚至顛覆了他的認知。
——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戚苒這麼好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