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來應該有光明的未來,而不是自己把自己推進爛泥裡打滾。”
劉思甜往回走著,語氣失落地感歎道。
剛剛那個男人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犯罪分子或者社會底層。
他是個醫學生,還是東海最好的醫科大學的醫學生,再有兩年就可以畢業。
他的爸爸在抵抗搶劫的過程中被殺,媽媽因為缺少藥物病死,已經訂婚的女朋友被人輪流強暴後精神失常消失在了城市裡。
然後他就這樣莫名其妙成了一個爛仔。
本來他還可以靠著自己的醫術在營地裡混個不低的待遇,但是最近因為他的精神狀態越來越差,總是做出一些離譜的事情,營地已經不太敢讓他繼續擔任醫生的職位了,近期很可能會停掉他的食物供應。
吳軍歎息一聲:“這樣的人數不勝數,他們的靈魂已經死了,留在世上隻是具空殼。”
“懦夫。”何小偉低罵道,“他會看病救人,明明可以想辦法報仇,好好活下去,去幫助那些和他有同樣遭遇的人,偏要自甘墮落。”
回到小鬆的辦公室,小鬆從櫃子裡翻出一個電熱爐,叫人送了點食物來,打算請他們燙火鍋。
劉思甜看著小鬆清洗那個落了灰的電熱爐,猜到他可能也很久沒用過了。
“你們平時吃什麼?”
“看心情,吃罐頭比較多。”
吳軍朝劉思甜說道:“你問他沒用,他是個闊佬,你得去問那些難民。”
小鬆笑了笑,說道:“底下的人是有什麼吃什麼,餓不死就行,外麵有個家夥賊厲害,餓極了半夜夢遊差點把隔壁床的內褲吃了,要不要我把他叫過來給你表演一下?”
劉思甜苦笑一下:“這種表演還是算了吧。”
劉思甜看得出來小鬆已經是儘力在提供最好的食物給自己了,但那些東西還是有點寒酸。
其實就是些罐頭跟冷凍肉,劉思甜在京都基本是不吃這種東西的。
顧振東他們倒是吃的挺來勁,還開玩笑說要趁機宰小鬆一頓。
營地除了做主的老大,再下來就是小鬆這些小頭目,他們的生活水平在難民堆裡算是最高的一批人。
吃完了飯,小鬆開始翻箱倒櫃。
顧振東瞅了兩眼問他找什麼。
小鬆說找茶葉,顧振東看了看丟在桌上的一隻茶葉罐:“這不是就有嗎?”/apk/
“那個不好。”小鬆搖了搖頭,“都是渣子。”
顧振東打開一看,果然就剩些碎渣。
顧振東讓他彆忙活,小鬆執意要找出好茶葉來。
他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珍藏,是一餅陳年普洱。
笑眯眯地拿著茶葉坐下,一邊拆開包茶葉的紙一邊說道:“現在茶葉可是緊俏貨,這一餅我存了好久都沒舍得喝呢。”
剛拆開一看,猛然發現這餅珍藏的茶葉居然長黴了。
小鬆的臉色肉眼可見的變得窘迫,隨即又變得憤怒和失望,恨恨地把茶餅摔在地上:“甘霖娘,真是流年不利!”
劉思甜也有些尷尬,她覺得小鬆是專門為了招待自己才費這麼大的勁。
“我去隔壁拿點茶葉來。”
“算了算了,彆那麼麻煩。”
顧振東叫不住他,小鬆已經出門去了。
何小偉歎了口氣,朝劉思甜說道:“他們沒蔬菜吃,整天便秘,茶喝完了茶葉都是咽下去,助消化。在這種地方好茶葉比黃金都貴,剛剛那餅發黴的茶夠他心疼半個月了。”
劉思甜看了一會兒天花板,小聲道:“本來還想在這住一天的,我看要不我還是早點走吧,不然還得耽誤人家小鬆的事。”
“你采訪做完了嗎?”顧振東問道。
“不是還有彆的難民嗎,我們順著地鐵通道往城市中心走,去彆的營地看看。”
顧振東搖搖頭道:“不行,讓你來這裡是因為小鬆是我朋友,再往裡麵的話,就憑我們幾個人可壓不住那些難民。”/
“沒事的,隻要我們把話說清楚,告訴他們接受采訪有機會爭取到援助,他們應該不會亂來。”
吳軍往沙發上一靠,有些意興闌珊地說道:“劉小姐,你不要拿你們的思維去揣摩那些難民。我告訴你,你就算告訴他們等你回京都能給他們要到一車大米,他們都不會聽。他們是有今天沒明天的人,根本沒興趣搞投資,他們隻知道有一個帶著值錢東西的漂亮外地女人出現在了他們的地盤,那就是塊可以馬上吃進嘴裡的肉。想跟他們好好對話,隻能開著裝甲車進去。”
“就是百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的那一套。”何小偉點頭讚同了吳軍的說法,“而且他們也很難相信你,等你幫他們發動京都民眾募捐還不如當場劫了你來得實在。”
“不對,他們會綁架勒索,找她老爸要贖金。”
劉思甜苦笑著扶了扶額頭,感覺自己還是天真了一點。
“那好吧,還是按照原計劃,在這裡完成采訪就回去。”
見對方接受自己的建議,顧振東心裡鬆了一口氣。
這小記者剛來的時候還傻不拉幾的一腔熱血,挨了幾次“毒打”之後也開始老實了。
小鬆去了好一會兒才回來,手裡多了一盒還算不錯的茶葉。
也許他是個願意投資的人吧,花時間陪著劉思甜,還拿好東西招待她,一是看在顧振東的麵子,二是為了她口中可能到來的援助。
這種亂世,隻有有本錢的人才有資格等待果實成熟,餓著肚子的人根本等不起也不想等。
劉思甜看出了他的期待,主動安慰道:“小鬆哥,我回去之後就算沒辦法公開報道,我也會找人在小範圍發起募捐,你放心,我家裡還是有點關係的,幫你們弄點藥品什麼的絕對沒問題。”
小鬆笑了笑,把泡好的茶遞過去,淡淡道:“其實我也不指望能拿到什麼援助,我就是希望……希望有人能知道這裡發生過什麼事情,那樣的話我們也不至於說死的不明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