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場的人，心眼子加起來能填滿太平洋，隻有底層的民眾在當真。
可麻煩的恰恰也是他們當真了。
“司雅他們雖然能幫你收服餘杭人，但這件事有很大的隱患，金河以後很可能會在內部跟你爭奪主導權，他是個狂熱的理想主義者，現在的災民就吃他那一套。最麻煩的是有他們在，你們一旦違背救災兵團最初的綱領，很可能會招來民眾的反對和攻擊。”
曹萱一語道破其中關鍵，那天的誓言是套在獨裁者身上的枷鎖，林楓以後可能沒法再隨心所欲撥弄權力的天平。
站在後麵的江劍波微微一笑，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開心的事。
肆意穿雲入海弄風攪雨的惡龍是無法好好對話的，但如果被送進了動物園，那就不一樣了。
林楓如果想要以民族大義裹挾天下民眾，那就得從一而終老老實實救世，掏真金白銀去出力救助同胞。
那不管他用什麼方式去做都沒什麼所謂，因為拯救蒼生正是陳守義的最終目的。
林楓拒絕了陳守義把他打造成救世主的提議，但他現在的所作所為，跟陳守義的為他預定的軌道還不是不謀而合。
真正的縱橫家看似在用卑劣的算計勾兌名為陰謀的毒藥，可它同時又是堂堂正正無可回絕的陽謀。
“你明明有辦法拒絕金河，為什麼要答應？”
“拒絕他會被民眾攻擊，答應他則立刻能獲得上百萬人的擁躉，我不想錯失這麼好的機會。”
曹萱皺了皺眉：“這不像你的風格，發生了什麼事讓你這麼著急擴充人手？”
彆說區區百萬飯都吃不飽的災民，當初林楓如果願意答應陳守義，現在整個大夏都會對著新聞頻道高呼林大老爺救世主。
林楓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有些東西讓我感到恐懼，我的直覺在向我示警，我需要彆人的力量。”
站在兩人身後的江劍波立刻皺起了眉頭，打起十二萬分精神開始生兒子沒屁眼。
曹萱的預言終歸是編造的，真正可能知曉未來的人現在就在眼前，也許他一句話就能左右幾十萬人的生死，江劍波半個字都不敢漏掉。
一個敢對著這個星球最有權勢的人之一的陳守義大放厥詞，揚言要毀滅世界的狂徒都會感到恐懼，那是怎樣的力量。
曹萱輕聲問道：“為什麼不選擇京都？”
林楓搖了搖頭：“他們走在了錯誤的道路上，我不想跟他們一起毀滅。”
江劍波猛然覺得後背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一股強烈的寒意從腰椎衝上了天靈蓋。
林楓是個嘴裡沒正經的人，他不隻一次嘲諷過陳守義所代表的掌權者，話裡話外都在說京要完蛋。
但沒人知道他當時說的是氣話還是故意這麼說給自己爭取談判籌碼。
今天，是他第一次親口說出了對京都的真實看法。
一條通向毀滅的錯誤道路。
他們已經得到了南亞的輸血，保存了大半個北方，救活了無數民眾，現在還掌握了一個可能知曉未來的怪物，西亞戰線也是捷報連連。
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激進派甚至已經有了重新建立世界秩序的信心。
可這些落到林楓的嘴裡，就是一個輕描淡寫的錯誤。
他甚至不惜放棄唾手可得的滔天權勢，也不願意在這末日的洪流中站上京都的大船。
江劍波大腦一片空白，恍惚間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