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瑪奇瑪認為那名幕後真凶,不會那麼早就開始大動作。但是對方遠比他們想象的更為急迫,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從其他渠道獲得了一些極具富有內涵的信息。
所以,這天晚上起,白霧就開始在橫濱城內擴散。這霧氣出現的時候正是深夜,大部分人都在睡夢之中,也多少人覺察到明顯的異樣。
不知從何而來的霧氣反季節地在深夜徘徊,與此同時,被淹沒在霧氣之中的其他事物也開始產生了變化。
睡夢中的人悄然消失在被窩之中,還在工作的社畜留下了空白的電腦椅,行駛的汽車在被煙霧淹沒的幾秒後,發出了可怕的碰撞聲音,一輛接著一輛出現了連環追尾事故……橫濱城的人就這樣消失在了霧氣之中。
不,也不是全部。任然有些地方的人還在安然地睡著,隻不過很少很少,並且這靜謐的狀態也立刻被打破了。
在第一聲因車禍而產生的碰撞聲發生之時,屏翠就醒了過來。雖然她是洞察魔人,但是跟那些身體素質過分優越的惡魔相比,她的武力值並不比普通人更高,體力也是。
屏翠又不是武鬥派。對於洞察魔人來說,隻要眼神好就夠用了。更何況,如果誰的身邊有光熙那樣能乾的情人守護著自己,那麼她也會變成一個隻磨練了逃跑技能的體術廢柴。
沒辦法,光熙一向很寵溺自己的女人。
屏翠沒有換上睡衣,這下子從沙發上撿了一件外套,套在身上就從床邊跳了起來。
因為瑪奇瑪篤定今天晚上一定會發生些什麼,所以她讓天使惡魔先出去偵查整個橫濱的情況。至於她自己,則是和電次在研究橫濱地圖,順便給對方講解作戰思路。
屏翠出來的時候,他們已經準備好了。
瑪奇瑪轉過身來對她說:“天使發現了霧區,它正在從橫濱碼頭逐漸向外擴散,該我們出動了。”
*
國木田獨步在街上奔跑,動作非常地敏捷。隻是,他的模樣此刻比起追蹤歹徒的偵探,更像是在拚命逃跑一般的落魄。
向來嚴謹端正的國木田獨步顯然經曆了一番惡戰,衣服上有幾處破損和汙漬,還有蔓延著的血跡。他的右臂上暈染著一塊深紅,仔細一看,竟是一處槍傷。
他自白霧深處試圖往外走出去時,便突然遭遇了伏擊。眼下,頭腦敏銳的國木田獨步立刻想到了那些可能與自己遭遇一樣的同事們。尤其是兩個留在武裝偵探社宿舍裡的孩子,他們必然處在十分危險的境遇之下。所以一旦甩脫了敵人,他就立刻朝宿舍趕了回去。
然後是“呯——”的一聲,一枚子彈自濃霧中射出,沒入了他的腹部。國木田獨步聽到了聲音,但是尚且是個正常人類的他,就算反應再快也躲不了近距離的子彈——躲開要害處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年輕男人的身體在大腦得到反饋之前,就踉蹌著摔了下去。
不行,這可不行,他絕不能倒在這裡。國木田獨步忍住疼痛,一手捂住出血口,一手支撐著自己從地上站起來。
槍聲響起的地方走出了另一個西裝革履的高個子。令人驚奇的是,他的麵貌和衣著,與國木田獨步完全一致,隻是額頭上鑲了塊紅色水晶。
就很奇怪。
可惡,追得也太緊了吧。
國木田獨步抽著氣,忍住了痛呼,心裡想著:我平時怎麼就沒那麼厲害。
這是在霧區之內受到澀澤龍彥的異能力【龍彥之間】的作用,而從他身上分離出的異能力的具現化——一個和自己能力完全一致的,且對原主人有著強烈殺心的人偶。而更吃虧的是,因為異能力被抽取出來,所以他反而沒有辦法使用自己的異能力【獨步吟客】,隻能節約著使用手頭上有限的子彈。
眼看著這個異能力版的自己即將走到麵前下最後的殺手,國木田獨步不退反進,向前衝了過去。這出其不意的一招讓這麵無表情的人偶都顯露出一絲猝不及防的訝異。就在這一瞬間,一個曾經聽到過的女性聲音焦急向他喊道:“快毀掉水晶!”
在這身體反應快過大腦的時刻,國木田獨步立即做出了相應的反應。他原本攻向要害處的左手偏轉朝上,帶著槍管往對方的額頭狠狠錘去。
同樣是破顏拳,隻不過目標從下巴切向了額頭。但這轉身之間的攻擊卻得到了有效執行。隻聽一聲脆響,對方額頭上的紅色水晶就被擊碎了。
對方後知後覺地顯露出茫然的神情。他想要做些什麼,卻隻能任由自己消散成光點,然後回到了原主人的身上。
那是一種奇妙的感覺。這與生俱來的能力在失去又重歸之後,讓國木田獨步沉浸在一種歸於掌控後的安心感。
他沒有失去警惕心,隨即就看向了霧區之內的另一個人。
“屏翠小姐?”國木田獨步發現,那是下午拜訪的公安警察中的一名警員。
“你反應還挺快的嘛。”具有洞察之力的魔人擺出了一副老前輩的樣子,評點著他剛才的行徑。
國木田獨步看她那副悠然的樣子,便知道對方已經解決了自己身上的小麻煩。“你沒事真是太好了,霧區突然出現並且擴大了。看來,我們都被拉進了這個區域。”
“你還是先處理好自己的傷口吧。我可不想帶著一個拖油瓶。”屏翠儘管自己身上也有些狼狽,卻好歹也算是個無傷。
“動作快點,我來給你望風。”她走過來催促道。
國木田獨步看她那股自信的樣子,比自己如今的狼狽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一幅很有說服力的樣子。況且,對方的能力是【洞察】,在現在這樣一個特殊的時刻是很占優勢的,而他自己的傷勢確實有些嚴重,得儘快處理。
她說得有道理。
國木田獨步咬牙開始給自己處理子彈。他的動作在速度和質量上達成了完美的平衡,取出子彈以後還有力氣說話。國木田獨步一邊給自己纏繃帶,一邊問道:“其他人在哪裡?他們怎麼樣了?屏翠小姐,你知道嗎?”
“好著,都好著呢。”屏翠叉著腰說道:“起碼比你強多了。”
她說完這話,又有些歉意,斜著眼偷偷看了他一秒,然後轉過頭去:“看來你的異能力很強呢。”
不知道為什麼,這話聽上去還有些酸溜溜的意思。
“……看上去屏翠小姐更加遊刃有餘。”國木田獨步突然想到了另一層:“你怎麼知道,擊碎水晶就可以恢複異能力的?”
“哈,我是誰?”屏翠驕傲地挺起了胸膛:“我的洞察力可是第一流的,一看到那個冒牌貨,我就知道該怎麼解決它了。”
畢竟有瑪奇瑪的囑咐,屏翠對霧區內的情況早有準備,手上武器充足。而且仗著身為洞察魔人的優勢,在洞察之力脫離自己之前,她就發現了破解的方法。等她那個武力值和自己一樣低下的冒牌貨出現之後,屏翠就乾脆了當地解決了對方。
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她的武力值也確實很拉胯,實在算不上什麼值得誇耀的事情。
國木田獨步接受了她的解釋,重新站穩了身體。“屏翠小姐,我打算回偵探社一趟,你有什麼計劃嗎?”
屏翠放下了雙手,說:“我先跟著你走吧……反正,他們遲早會找到我的。”
*
此時此刻,公安四人組明麵上武力值最高的電次,卻麵臨著一種艱難的處境。
這“艱難”指的,不是從他身上分離出的電鋸人有多麼凶殘可怕,而是因為,他從沒想到會以這樣一種形式再見到對方。
紅色的電鋸頭小狗“汪汪”地叫著,一副凶殘不足可愛有餘的樣子。它那如把手一般的黑色尾巴,正在瘋狂搖擺,預示著主人正興奮地想要撲上去。
電次先是驚訝,然後神色變為了驚喜:“波奇塔,沒想到居然是你。”
金發少年蹲下身子張開雙臂,便想去擁抱自己這位久違的小夥伴。然後他剛一伸手,就被對方張嘴咬了一口。
“啊,疼疼疼疼……”少年站起身,揮舞著雙臂想要擺脫掉咬人的小狗,但波奇塔的那張嘴就是不鬆口。
等他好不容易掰開了那張狗嘴,然後手腳並用地將波奇塔控製在自己的懷裡之後,電次才發現了小狗額頭上那枚多出來的紅色水晶。
“這個東西,本來是沒有的吧?”電次摸了上去,隻收獲了波吉塔的瘋狂掙紮和充滿敵意的“汪汪汪”。
“我明白了,一定是這個東西在搗亂。”電次的運氣此刻升級到了幸運S的級彆,雖然答題思路不對,步驟分全沒,卻還是直接命中了答案。
然後,他大膽地伸手去摳那枚水晶。在小狗的奮力掙紮之下,電次還是將那多出來的東西扣了下來。
“啪啪”一聲脆響,被取下來的水晶直接裂開了,而波奇塔的掙紮也消失了。
“電次。”波奇塔似乎恢複了神智。
“波奇塔,好久不見。”電次換了個姿勢,雙手抱起了自己乖巧的小狗。
“我好想你啊,波奇塔。”他把臉埋進了小狗軟軟的肚子上,將眼淚藏在了裡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