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瑤抬頭往房門那邊望去，穿著一身灰撲撲衣裳的程桂芝走了進來，剛乾完活的頭發有些淩亂。
她一坐下就伸手摸上章瑤的額頭：“瑤瑤，感覺怎麼樣了，好點了嗎？”
對了，她記起了。前天晚上她就有點著涼，昨天因為去打了豬草回來晚了，加上程蘭芝突然要她去幫忙洗她的衣服，沒來得及及時做晚飯，程天保因為這個發了好一通火……
“你昨天發高燒了，可嚇死我們了。”程桂芝兀自說著，把手中端著的碗遞給她：“來，喝點粥。”
章瑤這才發覺自己的肚子已經餓的咕咕叫了，便接過碗，碗裡的粥依稀隻有幾粒米，她也不嫌棄，小口小口地喝了起來。
“瑤瑤啊，你也不要記恨你大哥，他這人啊，就是個暴脾氣，凡事忍忍，這個家才會和美。”
程桂芝總是這個家裡的和事佬，凡事都勸人要忍。可是忍能換回什麼呢？那些欺淩你的人隻會變得更加心安理得。她不會再忍下去了。
程桂芝歎了一口氣，繼續苦口婆心地說道：“你以後還是要嫁給他啊，咱們女人啊，最終可不是得要依靠男人啊。”
章瑤將眼皮垂了下來，掩住眼中的情緒。
嫁給程天保嗎？從她有記憶開始，她就知道自己是被送來程家當童養媳的，也一直以為自己長大以後會嫁給程天保，可是腦海裡的記憶讓她變得不確定起來，她並不是嫁給程天保，而是嫁給了……
“大姐，我喝完了。”章瑤打斷程桂芝的喋喋不休，把空碗遞給她。
“哎，好。”程桂芝接過碗，“那你繼續休息一會兒。”
章瑤點頭躺下，程桂芝幫她掖緊被子，便出去了。
她睜著眼睛看著房頂，角落上一直蜘蛛正在奮力地吐絲結網，外麵傳來劈柴、洗菜的聲音，還有程天保這裡不滿意，那裡不滿意的挑剔聲……
章瑤的生病在程家不值得一提。
大家還是該乾什麼就乾什麼。程母照舊去上工掙工分，程天保、程天期還有程蘭芝去了縣城裡的高中，程桂芝帶著小妹程玉芝在家裡乾活。
這會兒，章瑤正坐在院子裡的小板凳上，心思不屬地用去年保存的曬乾了的稻草編著草鞋，這段時間正值農忙，草鞋的消耗量很大。
編草鞋這個活計一直都是交給章瑤，她前些日子每天一有空的時候就做，陸陸續續地攢下了不少。
將最後一根稻草收好，章瑤放下草鞋，站了起來。
“大姐，我去山上挖野菜。”章瑤叫住推開門，剛從自留地裡回來的程桂芝。
“現在去嗎，要不要玉芝和你一起？”程桂芝問道。
章瑤搖搖頭：“不用了，我自己一個人早去早回。”說著，她便進屋找了一個背簍，往裡麵塞了一把小鐵鍬。
她朝程桂芝點點頭：“那我出去了。”
“哎，路上小心點，早點回來啊。”程桂芝應道。
章瑤這幾天想了許多，她從七歲就被送到程家當童養媳，已經在程家度過了八年，餘後的一生可能都是在這裡度過。
可是她卻不想這樣，她想離開這裡，離開程家。
要離開肯定是要手上有錢，而她現在全身上下加起來的錢不超過五塊。五塊錢能乾什麼呢？她迫切地需要賺錢。
而這次上山，也是為了這個目的。她要去山上找草藥，然後拿去縣城裡麵的藥房換錢。雖然這樣能換的錢不多，但這也是她現在能想到的唯一的賺錢的方法了。
章瑤對山裡並不陌生，對她來說，山裡反而是她更為放鬆的地方。這座被大人們警告有野獸的深山，她從來就沒有害怕過。
此刻正值春天，處處冒出了新芽，滿眼都是綠色。
章瑤目不斜視地往裡麵走，她記得有一片地方長了龍膽草，希望還沒有被人挖走。
果然，林下出現一片藍綠色，章瑤眼前一亮，快步走過去，撥開草叢，小心地蹲下來，仔細地辨認這一株藍綠色植物的根莖與葉片，沒錯，是龍膽草。
龍膽草並不算是罕見的藥材，平常在地裡也能看見，隻不過村裡大多數人都不認識，便把它當成雜草給處理掉了，好在這片地平常不會有人過來，這也便宜了章瑤。
要說章瑤是怎麼認識藥草的，這得多虧了以前程家隔壁住著的一個阿婆。
她那時候剛被送過來程家，被村裡的小孩欺負受了傷，躲在外麵的角落裡大哭，正好被阿婆給聽見了。
阿婆麵冷心熱，抱她進去幫她處理了傷口。小小的章瑤就這麼賴上了阿婆。
阿婆的院子裡總是擺滿了各種草藥，章瑤在她的耳濡目染下也知道了許多。可是，她卻在她十二歲那年的夏天走了，隻留給她一本草藥書，她每次想阿婆的時候，就會翻開那本書，漸漸地，認識了越來越多的草藥。
章瑤釋然地一笑，搖搖頭把因阿婆而升起的失落甩掉，拿出背簍裡的小鐵鍬，小心翼翼地把龍膽草挖出來。
龍膽草的根是一味很好的藥材，拿到藥房裡賣出的價錢還不錯。
章瑤把這一片成熟的龍膽草小心地都挖了出來，裝到了背簍裡。正準備離開時，突然聽到了一絲微弱的叫聲，讓她不由得轉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