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還是沈鬱先開了口。
“你沒有穿鞋。”他道。
楚俏的腳是冰涼的,光.裸踩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麵上。沈鬱把他打橫抱起來了,放到屋內的一個鋪著紅軟絨的沙發上。
楚俏單手摟著沈鬱的脖子,經過那幾天的背上背下樓梯,他對沈鬱的懷抱已經相當熟悉了。
沈鬱從一個長長的穿衣鏡旁邊拿來剛才忘給楚俏的長靴。
為了配合國王造型,歐洲中世紀的貴族長靴設計師也給他們準備了。
是一直足足箍到膝蓋處,深黑色的騎士馬靴。
楚俏華麗繁重的華袍之下,是什麼也沒有的。隻有光潔赤.裸的小腿。
沈鬱握著他的腳踝,慢慢幫楚俏把靴子拉上去。
楚俏的足尖就踩在他的膝蓋上。
那麼細瘦的足踝,就好像十四五歲的少年一樣。不適合做國王……適合做他的小傀儡。
當沈鬱把楚俏纖細的筆直的小腿握在手心的時候,那一刻,他想到:
好想用王冠把你禁.錮起來。
用華麗的流蘇,用層層疊疊的錦袍,用滿屋子的鑽石珍寶……讓你當我的國王,也讓你當我的囚徒。
……他願意占有他的國王,囚.禁他的國王,然後永遠效忠他。
也就是在這一刻,沈鬱忽然意識到:
他對楚俏的惡念和占有欲,仿佛不是生.理上的信息素作祟。而是心理上的本能指向。
他想要欺負他,獨占他,不容許旁人靠近……所有產生的罪惡念頭,從來與Alpha的惡劣基因無關。
是他本身,就在麵對楚俏的時候變成了一個壞坯。
沈鬱握著楚俏細瘦小腿的手,不由得收緊了一些。
***
十二月十號,是藝術節。
這一天,所有的年級都會停課一天,早上和下午布置會場,晚上六點開始班級展示。
楚俏跟小弟們胡混了大半天,到晚上的時候才想起來緊張。
雖然他就是負責在精美貴氣的王座上坐著,然後等著騎士來救,順便說幾句“嗯、啊、好”的台詞,但是對於楚俏來說,這還是他第一次在這麼多人麵前參加節目呢。
而且還是一個挺算焦點的角色。
“快快快,衣服道具都準備好沒?”
“這裡的道具要加抹膠水呀,一會兒在台上該掉了!”
“計時員呢?一會兒時間到中途,要是戲過了,你就提醒一下——”
“快去把徐矜叫過來,該換戲服了……”
在後台,正是一片兵荒馬亂的時候。楚俏在小弟們的幫助下換好了衣服,又對著鏡子整理一些複雜的彆針墜飾。
“楚俏,你看見蔣清沒有?”
這時,負責編劇的同學卻跑過來,頗有些緊張地問楚俏。
“沒有啊。”
楚俏愣了一下:“怎麼了?”
“找不見他人了。”
編劇滿頭大汗地說道:“上回咱們去試衣服他也沒去,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最近怎麼神出鬼沒的?”
“也許是去買東西吃了?”楚俏問。
這時候正是飯點,楚俏他們都沒吃飯。要是蔣清耐不住餓,先去買點什麼吃了墊墊肚子,也是有可能的。
“你們誰有他電話沒有?”
編劇問:“給他打個電話試試。”
但正當她這麼問的時候,不遠處一個短發的妹子叫到:“阿阮,聯係上蔣清了!他、他說家裡中彩票了,父母催著讓他一定回去幫忙看看怎麼兌現!”
“……”
旁邊的人:“………”
楚俏:“…………”
“中彩票?”
編劇女生簡直不可置信:“這麼突然?怎麼可能。他買過彩票嗎?”
“我也不知道……”
短發妹子說:“他說是他爺爺買的,一直也沒注意,這不彩票店快關門了嗎,今天是最後一天兌換期。老年人不知道怎麼兌現,讓他回去幫忙辦手續……下午回去的,這會兒估計趕不回來了。”
“……”
“那怎麼辦!?”
編劇簡直懵了,騎士是僅次於小國王的重要角色。可以說沒有騎士,就沒有後麵的全部劇情。
小國王就得一直鎖在王座上當傀儡!
現在騎士中彩票走了,小國王怎麼辦?他們劇本怎麼辦?
“現在離咱們上台還有一個半小時。”
短發妹子抿了抿唇,緊張地說:“要是能找到人來救急……”
“找到人來救急也沒辦法。”
編劇說:“他來不及記台詞了……”
作為最重要的角色之一,騎士的台詞本有五六頁。這會兒就算能找到人來取代蔣清,也來不及在這樣短的時間內記住全部台詞了。
“人是不可能完成的……”
兩人對視許久,倏然,編劇說:“但如果是學神的話……也許十頁資料,也能在上台前記完。”
楚俏看他們倆這麼有默契的眼神,再聯想到“唯一能做到此事的學神”,忽然心裡警鈴大作。
果不其然,五分鐘後,他就看見編劇和劇組裡幾個人員圍在沈鬱那邊,神情焦慮地同他說著什麼。
沈鬱似乎蹙了蹙眉頭,然後問:“隻有這樣了嗎?”
大家點點頭,然後沈鬱就沒說話了。
楚俏:“……”
“為什麼總會發生這麼巧合的事情?”
楚俏不可置信說:“這也行?”
他當初千方百計擔心會和沈鬱對戲,沒想到還是實現了!
係統:【你要知道,這是沈鬱的專屬副本。在這個世界,他就是神一樣的存在。除了重要的劇情避不掉,一般的這種小細節,都是可以隨著主角的某一個一閃而過的念頭隨時改變的。】
楚俏:【……什麼意思。】
係統:【隻要沈鬱在某一個瞬間,產生過很想拿到騎士這個念頭,那麼他就會拿到。】
楚俏:【不會吧……他當時明明拒絕了呀?如果他想,卻又故意拒絕,這不是神經病嗎?】
【……】
係統沒說話,因為它沒辦法告訴楚俏,沈鬱是在看他穿上小國王的那一套衣服刹那,產生異常想要作為騎士,把他從層層疊疊的鎖鏈束縛中解救下來的念頭的。
【這樣好沒有王法哦……】
楚俏小聲地說:【主角的光環buf也太耀眼了……】
【我應該已經告訴過您了。】
係統再一次重申道:【在副本的世界,沒有王法,從來隻有主角的想法。】
楚俏:【………】
那這麼看來,在沈鬱的下意識觀念裡,他沒有安排蔣清因為拉肚子,或者招風受涼之類的缺席藝術節;而是因為中了彩票這種好事臨時走開,還算是相當善良的……
和沈鬱對戲,楚俏相當緊張。
但是就像大家預估計的那樣,沈鬱竟然真的能在一個半小時內背下五六頁台詞本。
太可怕了這個人。
學霸都是變態嗎。
他們在台上按預期流程走著劇情,聚光燈打到誰身上時,誰就說著事先計劃好的台詞。一點岔子沒出。
直到到了騎士打敗所有奸臣,來到小國王的臥房,解救被大臣們當做傀儡控製起來的小國王的部分。
他被粗粗的鐵.鏈束.縛住了脖頸,手腕和腳踝上也戴著細細的長鏈。
躺在床上的時候,隻有那麼小小的一團。連被子蓋在身上,也隻有很輕微的一點起伏。
“臣來遲了,陛下。”
沈鬱說。
他俯身把失去自由很久的小國王抱到懷裡,離開那囚.禁的床。
楚俏的眼睫在他懷裡輕輕顫抖,像撲騰欲起的蝶翅。
沈鬱說:“臣現在就帶您離開。”
楚俏道:“好。”
可是小國王的身上還帶有那麼多鐵鏈、束縛。在他們起身的時候,甚至再次拉扯了楚俏一下,讓他纖瘦的腿在空中微微一晃。
於是騎士揮劍斬斷粗鏈。
小國王在他懷中安穩地離開黑暗的古堡,走向期待已久、歡呼著迎接他的子民。
“謝謝你,我的騎士。”
楚俏說:“現在,本王就賜予你勳章。”
旁邊扮演仆從的演員已經拿來了一塊紙牌剪好製的金黃勳章,乍然看上去,還挺精致。
楚俏竭力做出一副嚴肅的、符合他國王身份的神情,授予沈鬱勳章。
但是沈鬱遲遲不接。
他單膝下跪在楚俏麵前,楚俏身穿華服和漂亮的小鬥篷。這麼從觀眾的角度看過去,隻能看見沈鬱剛及楚俏胸口的背影,以及楚俏帶著王冠、垂著眼瞼的麵孔。
“……”
楚俏努努嘴,竭力以一種不易察覺的方式提醒沈鬱該接勳章了。
怎麼和台本上不一樣了呀……楚俏緊張地想道。
但是沈鬱就是不動。
他的目光看著楚俏,像是半點也沒有把那勳章放在眼裡。
那種目光怎麼說呢……很沉寂,很默然,像深不見底的深淵。但自那深淵裡,又能感受到其中隱隱跳動著的無聲的火焰。
漫長的像一個世紀那麼久,就當楚俏準備假裝已經把勳章授予出去,收回手的時候,沈鬱終於如排演時那樣握住了他的賜贈。
他保持著單膝跪地的姿態,俯下首去,以額頭觸碰高貴的不容褻瀆的小國王——
但是這是台本上安排的。
實際上,沈鬱俯下首去,親吻了楚俏的指縫。
楚俏眼瞳倏然睜大,從心到外都炸了一下。
沈鬱滾燙的呼吸撲在他敏感的指縫間,酥酥麻麻,楚俏腿都軟了。
沈鬱輕柔地一吻,這才如台本上說道:“謝謝您,我的國王。”
楚俏的眼眸裡又蒙上一層水色——這倒不是因為他難過或者傷心,而是楚俏老是腿一軟,眼尾就容易發紅……
與此同時,沈鬱發現楚俏的耳朵尖兒也變紅了。
他真是像一個小兔子一樣……尤其容易受驚嚇。且一受驚,就耳尖紅紅,眼梢紅紅。
沈鬱不易察覺地笑了一下。
接下來就是一些謝幕和鞠躬的環節了。沒有出什麼岔子,以及發生和台本不一樣的情況。
……沈鬱是不是記錯了台本呀。
楚俏還在心裡想著。
畢竟他在上台前一個小時才拿到劇本,記不清是正常的……楚俏這樣安慰自己。
但是直到他們藝術節結束。他們幾個參與了劇本的,大家說約著一起去吃個燒烤。慶祝慶祝。
可唯獨找不到沈鬱。
“沈鬱,沈鬱——”
楚俏也幫忙找。
這時候,他還穿著小國王的服飾,沒來得及去換掉。
結束了藝術節的操場空蕩蕩的,隻有各班少數幾個人在遠處搬移桌椅。
楚俏的影子投在開幕式的光幕上——那是一個就像皮影戲一樣的白色幕布。
楚俏在台前,四處張望著沈鬱。
卻不知道沈鬱就在他身後。
他在後台處。楚俏穿著小國王服飾的影子倒映在光幕上,從楚俏的角度,楚俏看不見他;但是從沈鬱的角度,沈鬱能看見楚俏的影子。
身穿著藏青色堅硬鐵鎧的騎士,腰側掛著他的劍。
他看著自己在台前,尋找、張望著的小國王。
然後很虔誠,很輕柔地,吻上了他停留在幕布上影子。
在人前,他沒有理由,也沒有身份去親吻他。
但是,在幕後……
授予勳章時,沈鬱沒有說出來的那一句話,是:
在我心裡,你也猶如唯一的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