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死陣（下）
楚俏沒有想到自己這樣倒黴。
或者說,這樣“走運”。
整個修真界也見不著幾次的罕見死陣，竟讓他有機會親自體驗了。
楚俏周身到處都在發疼，陣法啟動後就像旋渦，吸引力巨大地把他拉扯進來。
楚俏睜開眼,模糊的視線裡,倒映出一片蒼青的景象。
他仍然在棄廟裡。
但是,周圍的人都消失不見了。
躺在他麵前的，隻有昏迷不醒牧尤。
“有趣。”
一個沒聽過的沙啞聲音響起。
楚俏揉著額頭坐起身，才見是麵前的“歡喜佛”發出的聲音。
它周身不再破敗,反而煥然一新。像是用碧綠的翡翠雕就，外頭貼了細細的金箔。華麗的裝飾下，是一張笑著的臉龐,詭異地咧著嘴，往下瞅著楚俏與牧尤。
“我以為廢棄的法陣,竟是又傳了人過來。”
那佛像笑嘻嘻說：“你們兩個，認識？”
“……”
楚俏喉頭發梗,眼睫顫巍巍的。他努力使自己保持鎮定,瞥了一眼那古怪可怖的佛像,極輕聲回答說：
“嗯……”
他摸不清對方的底細,又這裡隻有他一個人。難免有些害怕。
“那就好。”
那佛像卻反倒安慰起他來了,很輕快地說：“既然是熟人,也有感情基礎了。你們兩個,雙修吧。”
楚俏：“………”
什麼。
楚俏眼瞳明顯睜大。
這動作落在詭佛的眼裡,讓它惡趣味得逞,頓時笑得幅度更大了。
詭異的佛像嬉鬨著一般說：“想必你也知道,這是情濃陣法,不雙修,出不去。我也幫不了你們。”
“——這陣法裡沒吃沒喝，沒靈氣滋澤，即便是你們這群自大狂妄的討人厭修士，也挨不了多久。不雙修，就準備死在這兒罷！”
“………”
巨大的信息量接二連三湧入腦海中，楚俏處理不及，簡直連話都要說不出來了。
儘管他中招之前就知道陣法是怎麼回事兒，但是真的要實施了，又是另一種衝擊。
“可惜，你們這兒，有一個還在昏迷。”
金身佛像轉到到下邊地板上、仍然昏迷著的牧尤身上。它咂了下嘴，麵上帶著笑。
牧尤蒼白的臉色讓它更覺得有趣，幸災樂禍地說道：“看來隻有你一個人能動動了，怎麼自己弄的修上，你知道麼？”
楚俏：“…………”
“先把他衣服扒了。”
嫌楚俏不開竅，那詭佛好心地指揮他道：“然後坐上去，慢慢地往——”
“你你你閉嘴！——”
興許是著實被欺負狠了，楚俏這般嚇得臉色慘白的小可憐，都禁不住打斷，不使它再接著說下去。
“啊，你要丟下他嗎？”
注意到楚俏下意識往寺廟外退去的動作，詭佛吃驚地詢問。
他像是覺得很有意思，笑嘻嘻道：“你覺得自己能逃到哪裡去？這不是你來時的城外、山腳……逃到城裡去，和同門記們彙合就可以了。這是走到底也隻會鬼打牆的死陣！”
“——即便退一萬步，你能逃出去，可你這昏迷不醒的小修士可怎麼辦呢？他躺在這裡，沒過幾天就要死透啦，到時候你就身上背著條人命，即便過十年、二十年、上百年……也絕對難以原諒自己！你曾經棄同伴於不顧逃走！！”
聽著佛像驟然嚴厲凶狠起來的語氣，楚俏本來就沒有血色的小臉，更加蒼白了幾分。
“……你彆怕呀。”
見楚俏比想象中簡直好欺負很多，詭佛心癢。難免惡趣味起來，故意逗他：“雙修是很好的事……你修過沒？沒修過試一試，我都可以教你……”
楚俏覺得它說的什麼都是虛的，隻有一句話是實的：
如果現在他不聽這惡意玩意兒的話，牧尤很可能死了。
雖然作為主角，牧尤很有可能死了又活，強行把這個副本變成重生設定……但是楚俏可就完了！
他隻是一個沒人權的小工具人，牧尤偏離主角劇情線，他的任務也沒完成……很有可能被劈得斷氣，或是再也沒有機會進入下個副本了。
之前做的努力，也前功儘棄。
想通這一層，楚俏臉色泛白，覺得自己已經時日無多了。
“你哭的好好看啊……”
心裡難過，楚俏眼梢不由得紅了，慢慢地掉下眼淚來。
他麵頰白，眼淚一顆一顆瑩潤地淌過眼瞼，滾至下巴尖兒，再落到地麵。有一種說不出的……我見猶憐的脆弱感。
那佛像癡迷地看著楚俏，低低地輕聲說。
“……”楚俏不知道這佛像在說什麼。
“我改主意了。”
然而，下一刻，這佛像就楚俏麵前低聲說：“與其看你被這不知道哪兒來的小子乾，不如看你在我麵前哭。哭得我心情大好，我就可以容這小子多活一段時日！——”
它惡狠狠地盯著楚俏，分明沒有眼珠的眼眶，卻透出一種陰冷和凶狠來，命令道：
“給我哭！！——”
楚俏：“……”
牧尤就在跟前，頭頂還有自上而下壓迫著他的詭佛。楚俏臉色白了又白，已經一丁點血色都沒有了。
“我……”
他呢喃著說。
穿著白衣的小修士身形孱弱纖長，眼睫也濃密的過分。這麼仰麵看著他，一雙含著淚水的眼睛更顯得像小鹿一樣濕潤潤的。
他好像紅著眼眶，被怎麼欺負也不會咬人的小可憐。
詭佛心中很多壞念頭冒出來，爭先恐後地要弄在楚俏身上。止也止不住。
“你現在多耽誤一刻鐘，你的可憐同門就少活一個時辰。你遲疑一瞬，我就多斷他一骨，叫他死也死的不順暢，痛苦萬分！”
詭佛惡毒地笑說。
仿佛要催促楚俏，也證明自己說的並非恐嚇。下一刻，平躺在地麵上的牧尤就驟然被劃開一道深深的口子在肋骨上——
鮮血淋漓，白骨森森。
牧尤痛苦地發出一聲悶呼，雖然在昏迷中，但也能感受到其中的痛苦。
楚俏唇瞬間咬得幾近破裂，眼瞳也放大到極致。額角上已經沁出層層密密的冷汗。
記
——實際上，詭佛尚在封印之中，並不能離開金身。也不能對離他距離這樣遠的牧尤施法。
所謂的斷他一骨，要牧尤不得好死。再慘烈的景象，隻是拿了幻境騙楚俏玩罷了。
偏生楚俏那樣好騙，隻稍微嚇了一嚇，就魂飛天外，六神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