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革笑了,這個前任黑幫大佬對於這種事情果然很有悟性,自己沒有用錯人!
“提拔誰任用誰,你一個人說了並不算,因為隊官和營官都有提名的權力,提拔誰不提拔誰,他們說,而你來決定他們說的算還是不算。說得簡單一點,你沒有提名某個人為軍官的權力,沈宸才有這權,但是他的提名必須經過你的審核複議,你若是不同意這個提名,那麼他這個提名便不作數,這個人便不能受到提拔,你若是同意了他的提名,這個提拔才能正式作數,這個人才能當上軍官,明白了麼?”
“明白了,也便是好人由沈秀才去做,壞人我老魏來當……”
魏遜沮喪地道。
李文革滿意地點了點頭:“很好,你理解的很到位,比喻的也很恰當――”
“那卑職如何知道該不該同意沈秀才的提名呢?”
魏遜苦著臉道。
李文革臉色凝重起來:“沈宸的提名是根據這個人的能力和表現作出的,而你則要考核這個人是否在政治上可靠,是否能夠遵守軍紀軍規,甚至包括這個人的出身來曆,你都要想辦法去調查清楚,還有,你要為所有的經你手提拔的軍官建立檔案履曆,沈宸是負責指揮打仗的,這些事情不應該由他去做,由你來做,最好不過!”
魏遜眼珠子來回轉動著,絞儘腦汁思索著,終於又問出了一個問題:“啥叫在政治上可靠?”
李文革想了想:“比如,你要弄清楚,這個人會不會是敵人派來的探子,再比如,我們如今得罪了高家,你還要想辦法弄清楚這個人和高家有沒有暗中的來往,來往的程度有多麼密切。甚至,以後隊伍漸漸大了,你還要想辦法弄清楚這個人和汴梁的朝廷有沒有關係,等等……”
魏遜眼中頓時光芒四射:“大人是要我搞清楚這個人對大人是否忠心?”
李文革看了看魏遜,他並沒指望魏遜這樣的人能夠領悟到什麼先進的忠誠理念。
他沉吟著,語氣誠摯地道:“忠誠不是針對任何一個人的,忠誠針對的是集體。比如說,作為延州的兵,我們應當忠誠於延州的父老桑梓;作為前營的一員,我們應當忠誠於軍隊這個集體;作為一名與其他人同生共死的戰士,我們應當忠誠於自己的戰友和同袍……”
魏遜啞然。
李文革笑了笑:“你現在理解不了,是吧?”
他又想了想,道:“打個比方吧,沈宸提拔了一個人,但是這個人可能原先是在高家當奴才的,出身和我差不多。甚至此人現在可能仍然還是高家的奴才,但是他在前線作戰勇敢,指揮作戰卓有才略,為延州流過血,流過汗,立過戰功,而此人因為高侍中父子的關係,對我並不是很喜歡。那麼這個時候,你怎麼辦?”
魏遜垂頭想了半晌,抬起頭眨著眼睛道:“卑職會同意沈秀才的提名,通過這個任命。但是卑職會在這個人身邊安插一個眼線,防止他私下調動部隊做不利於大人的事……”
李文革吃了一驚,他重新上下打量了一番魏遜,讚歎道:“你怎麼想到的?”
魏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卑職原先做潑皮的時候,便曉得賞罰要公道,這樣道上的弟兄們才會服你。有些人有才,有能耐,但是這樣的人可能往往不肯服管,卑職處置這些事情的道道便是,該用照用,但是犯了規矩便要重重教訓一頓。這樣的人雖然不貼心,但是他們確實能乾,不用便是不公,無論是做官還是做潑皮,公道兩個字都是要講的,否則手下弟兄不服啊……”
李文革極為欣賞地點了點頭:“如今許多做官的都不明白這個道理,那些人枉讀了一肚子的書,還不如你一個老粗明白道理”
他輕輕籲了一口氣:“看來選擇你做這個監事沒有錯,軍官的任用這一關,你能把得住,便是軍法,由你來執掌也是最合適的……”
魏遜遲疑了一下,問道:“大人,這些事情,在軍中都是該營中之主親掌的。大人為何要將這些事情交給屬下們呢?”
李文革笑了笑:“怎麼,交給你們,你們做不好麼?”
魏遜搖了搖頭:“不是這個意思,軍營裡隻能有一個主帥,這是自古以來的規矩,像軍官的選拔任用,還有軍法量刑這些事情,都是軍中重權,主帥萬萬不會委諸他人的。像大人這樣將這些大權全部下放的,卑職還是第一次聽說……”
李文革點了點頭,淡淡道:“還記得蘆子關麼?”
魏遜道:“記得,大人授權沈秀才臨時節製指揮全隊!”
李文革笑道:“這便是了,眾人拾柴火焰高,丙隊五十個人,如今全營幾近兩百袍澤,隻靠我一人之力,渾身是鐵,能打幾顆釘?沈宸長於臨敵應變,你長於察人見事,周大哥長於度支理財,劉衡長於討價還價……你不要笑,這些都是本事,都是學問。這世上不隻有書中說的才叫學問,諸事隻要留心,便都是學問。我雖然做了幾個月丙隊的隊官,但是在軍中畢竟時日頗短,想靠一人之力**一支軍隊,那是癡心妄想……”
他歎息了一聲:“這個世道暗無天日,沒了兵權,任誰都能一刀砍了你,我們如今人太少,力量也太小,因此能做的事情太少,許多不平的事情,隻能眼睜睜看著,想管吧……卻是有心無力,不光是我們,便是李觀察,在延州地位超然人人敬仰,其實也不過撐著一張麵子罷了。許多事情,連他老人家尚且管不了,又何況我們這些小人物?所以我們更要抓穩手中的兵,這是實力,也是保護自己的憑籍。有兵在手中,誰也奈何不得我們。因此不但要抓穩兵權,還要漸漸將這支兵越練越強,越帶越大。我記得我初到丙隊時隊中隻有二十幾個人,我們出巡蘆子關時是三十八個人,兵變前是五十四個人,如今是兩百零七個人――總有一天,我們會擁有上千、上萬的兵,那時候,不要說高家和定難軍,便是汴梁的朝廷,也不敢輕易招惹我們,也要高看我們一頭……”
說到這裡,他悠悠地道:“隻是這些,憑我一個人,是萬萬做不到的,若沒有一批能夠跟隨我赴湯蹈火又各有所長的弟兄們幫襯,區區一個李文革屁用都不頂。因此我非但不能攬權,還要更加進一步的放權,隻有每個弟兄都把這支軍隊當成自己的家一般細心嗬護,我們這支隊伍,才能從目下這般局麵成長為天下強兵……”
魏遜默然半晌,突然又問道:“大人請恕卑職無禮――大人將如此重權交予卑職,便不擔心卑職在軍中任用私人培植黨羽麼?大人不是第一天當兵,也不是剛剛做官的書生,應當知道如今彰武軍中的規矩。若是卑職辜負了大人的信任,大人將如何處置卑職?”
他這問題問得頗為大膽,李文革睜大眼睛想了半晌,笑道:“魏遜啊――若是你真的能在軍中培養出一支自己的黨羽私兵來,還輪得到我來處置你麼?隻怕是那時候你不處置我便謝天謝地了……我不會在這種事情生之後再來處置你的,我壓根便不會容這情形真的生。這既是救我自己,也是救你……所以你這個監事並沒有提名權,被提拔的軍官隻會對提名他們的沈宸感恩戴德,卻不會對你有甚麼感激之意,你想在軍中培植黨羽……太難了……”
魏遜有些氣餒地摸了摸鼻子,問道:“若是大秀才利用著提名的權在軍中培植黨羽呢?”
李文革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你這監軍官是吃乾飯的麼?真出了那樣的事,便是你這監軍的失職,我自然尋你的晦氣……”
魏遜點了點頭:“大人果然天生的帶兵手段――”
李文革又好氣又好笑:“這不是手段,是製度!”
魏遜問道:“卑職既然執掌軍法,有殺人權麼?”
李文革點了點頭:“有,不過所有死刑必須報我複核,臨陣執行戰場紀律除外,但是你記住,你無權斬殺同級主官――無論甚麼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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