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洛陽往事(6)(1 / 2)

北唐 蠶室廢人 6775 字 2個月前

陽令張澹回到自己位於城東的府邸,臉上早已沒有了上那副陰鬱不滿的神色,吩咐下人準備好了筆墨紙張,然後便將奴仆們都趕出了書房。(?小書包小說網網)他凝神靜氣鋪開了紙張,提筆蘸墨,文不加點地給遠在汴京的王峻寫起信來。

他在信中大體描述了今天一天生的事情,在信的末尾寫道:“……以澹觀之,新任延藩年未及而立,智不及中人,割據邊陲之心或有之,入秉中書之誌則無也。斯人庸材劣質,不足相公垂窺。與相試,以為該藩固非下所係,卻亦無意於龍岡,似可不必以為意……”

寫完了,張澹沉吟了半晌,卻終究沒有落款寫明日期。隨即他將信件折好裝入錦囊,叫進在書房外伺候的書童道:“吩咐張宏即刻前來見我!”

不多時,一個身長力大的漢子走進了書房,行禮道:“老爺……”

張澹也不多說,將錦囊遞給他道:“……帶上這封書信,夜啟程趕奔京師,限於三日內抵達汴梁交到樞密王相公府上――外麵這錦囊無所謂,內中的書信必須交給王相公親啟,事關緊要,務須仔細,若出了半點岔子,你便不要回來了……”

那漢子躬身領了信函,什麼話也沒有說,行了個禮,轉身去了,卻與一個相貌平庸腿微瘸的中年文士擦身而過。

那文士一麵扭頭看著那漢子離去一麵邁步進了書房,卻見張澹長身而立似乎正在沉思。他皺起眉頭道:“東主,逃席了?”

張澹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展顏笑道:“辰陽來了,方才聽說你今日身體不適早早歇下了,便不曾叫你――不錯,席間龍岡老兒來攪局,我便借機遁身了!”

那文士名叫江旭,字辰陽。乃是張澹幕中的席謀主。聽張如此說。他皺起眉道:“東主已經給王丞相寫過信了?”

張澹點了點頭:“已經叫張宏送去了!”

江旭默然,張澹微笑著緩緩向他道出了今天迎接李文革地經過,同時也將自己寫給王峻的信函上對李文革的評價重述了一遍。最後笑道:“……便是如此,王相公那邊再有何差遣,最快也要五日之後才能送信過來,那時候這個麻煩早已在虎牢關外了!”

江旭神情緩和了下來,輕輕頷道:“如此推脫確是好法子。隻不過王相公隻怕亦要遷惱於東主,京師裡麵還是要疏通一下。”

張澹笑了笑:“我是京縣令長,除授貶黜均要走中書門下的流程,王相公現在還在拉攏招攬我的時候,輕易不會動這麼大的手筆,以後的事情,熬得一時是一時吧!”

江旭點了點頭:“李文革此人,究竟如何?”

張澹的臉色凝重了起來。想了半晌。方才緩緩道:“不好說……”

“此人相貌平常,身材瘦小,望之不似英雄。說話行事不拘禮節,對龍岡老兒全無顧忌,似乎根本不知道朝廷這汪水地深淺。不過其麾下地親兵卻煞是了得,站在那裡便凜凜有血色,我雖不知兵,卻也能感受到這些人身上地殺伐之氣,沒有真刀真槍上過戰場,是萬萬沒有這樣的氣質的。我敢斷定,全洛陽隻怕找不出一個一個這樣的士兵。這些親兵對這個李懷仁唯命是從,似乎隻要一個眼色便可赴湯蹈火……根本無需言語命令,是真正的虎狼之師……”

他輕輕籲了一口氣:“此人身材雖然瘦小,然則往那裡一坐腰杆筆直目不斜視,自有一副淵亭峙嶽的不凡氣度,禁軍中能打仗的將軍本官見得也不少,兩韓和趙氏父子都算是武人世家,酒宴之上照樣東倒西歪不成模樣,此人不過是個奴才出身地將,自崛起至今不過短短一年多時光,卻練的一副無人能及的兵姿態――宴會上我一直在想,此人定然不是半路出家的武人,祖上若非軍中宿將,便是自身出身於營伍之中,陰差陽錯之下才入李彬府中為奴……”

江旭點了點頭:“能在一年之內由籍籍無名的一介匹夫做到府衛大將軍一方節鎮,斷然非平常人所能為,若此人不是延州方麵推出來的傀儡,便是隱瞞了自家的身世來曆,這其中或許有何隱衷也未可知!”

“……隱衷……”

張澹仔細咀嚼著這兩個字,緩緩問道:“辰陽的意思是?”

江旭搖了搖頭:“卑職甚麼意思也沒有,隻是提出一種可能地內情!”

張澹擺手讓著江旭坐下,然後吩咐書童上茶,自己也緩緩坐在江旭地對麵,微笑著道:“辰陽與我名義上分個上下,實際上與家人無異,有話不必吞吞吐吐,但講不妨!”

江旭道:“東主請仔細想,若這李文革真個乃是武人世家出身,自幼便嫻熟於營伍,卻家道中落不幸入李彬府為奴,那麼其家世究竟如何?又是何時中落的?即便敗落了,他既然在營伍中為軍將,又何必自賤身價自賣為奴呢?”

張澹皺著眉頭,一隻手輕輕敲擊著書案,輕聲道:“講下去……”

江旭道:“隻能說他有苦衷,而且這苦衷還不足為外人道,否則便會給他惹來殺身之禍……”

張澹眼睛亮了一下,緩緩道:“他今年三十二歲……”

江旭笑吟吟點頭道:“按照歲數算來,天福元年他剛好十七歲,按照十一歲行冠禮的規矩,應該已經在營伍中呆了六年之久了……”

“……若是如此,倒也能說得通,可是他為何又去了關中呢?”

“我聽說天福權相桑維翰與延州地李彬

交好友……”

張澹緩緩點頭,隨即笑道:“即便如此。卻又與我們有何乾係?”

江旭緩緩搖了搖頭:“東主,王丞相是個刻薄人,平素又是最不講理的,不肯幫著他順著他便是與他為敵,不要說東主這樣地地方令長,便是中書的相公們也吃足了他這脾氣的苦頭。仗著皇帝的寵信,他連馮令公都不大放在眼裡,又何況是東主。說句恕罪的話。東主在他的眼裡。隻怕連個蟲都不如。您雖在信函裡說明了您的識見,畢竟是自作主張了!王丞相是要東主在洛陽想辦法除掉這個姓李的,如今聽東主地意思,不要說此人地身份,便是他身邊那些護衛,也遠不是東主地力量所能對付得了的。隻是這些苦楚,隻是我們覺得而已。王丞相卻不會相信!”

張澹點了點頭:“是啊……所以我才寫了封信給他,指望著這位秀峰相國對我這投靠之人能夠客氣些!”

說著,他自嘲地笑了起來。(?小書包小說網網)

江旭搖了搖頭:“卑職以為用處不大,王相公如今處處壓製著澶州一頭,不會在意東主是否肯投靠於他,否則他便不會直接派人來給東主下令,而且不提任何交換的條件。在王相公看來,武大尹這種根基深厚大智若愚的老家夥玩不動。但如東主這般品秩卑微又年輕沒有資望的人卻正好拿來利用。東主真的按照他說的辦了。萬一朝廷怪罪,卑職敢保證王相公一定會死保東主無事,但是若是東主沒有辦。那麼王相便不再視東主為門人,反倒要想辦法來刁難對付東主了,這人講義氣,卻不太講道理……”

張澹皺起眉頭道:“那辰陽地意思是?”

江旭問道:“秀峰相公為何一定要將這李文革置於死地?”

張澹苦笑道:“高家曾經向他行賄,他收了錢,卻未能阻止此人成為延州節度,一來沒了麵子,二來在高家那裡失了信用,偏偏他又是個將麵子和信用看得極重的。因此雖然高允權死了,高家也再無人能夠掀動李文革,他卻始終不能甘心,李文革在延州時,他鞭長莫及,此刻此人來到了關東腹地,他若是不出這口氣,怎麼對得起他那睚眥必報的名聲?”

江旭搖了搖頭:“這個原因雖然有道理,卑職卻始終不能全然相信!”

他頓了頓,道:“不過既然王相公要對付李文革,那麼比暗中刺殺更好的法子便是陷害!”

“你是說――?”

“不錯,無論李文革本人是否與後唐皇室有關聯,隻要這個謠言傳開,無論是今上還是澶州,便都不可能對其放心使用,殺人不一定要用刀,謠言乃是取人性命卻不見血的利器,此事做起來全無風險,而效果卻比一刀殺掉李文革要好過百倍。刺殺節度的罪名不小,一旦事情敗露,就算王相百般周旋袒護,東主也不免遠竄他郡,但是派出些耳目,放出些謠言,卻沒有絲毫罪過,朝廷即便追查,也多是落實到東主身上,這樣的無頭公案,破上一百年也不稀奇,有誰會為了延州的藩鎮來苛求東主呢?這樣做既不違拗王相公地意思,實際上比他地做法效果還要好,還不易露出馬腳――就算最終主上不殺李文革,王相公也不能將此事怪到東主身上了……”

“妙計!果然是妙計!”張澹哈哈大笑起來。

正在此時,門外的書童稟報道:“老爺,劉班頭回來了!”

張澹一愣,這個劉班頭是他以洛陽縣名義派出去以保護李文革的名義監視延州方麵眾人地,如今怎麼擅自回來了?

“叫他到書房來――!”張澹的語氣中帶著些許不滿。

“是!”

不多時,那劉班頭進了書房,跪下給張澹磕頭:“參見明府――”,張澹擺了擺手:“怎麼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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