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
他剛張口,路乘川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是個大人了,一會兒上台發言,穩重點。”
“……”景長嘉,“啊???”
景長嘉:“不是說我露個麵就行了嗎?”
“每一屆都有優秀畢業生作為學生代表上台講話的嘛。”路乘川輕飄飄地說,“這屆有你畢業,不讓你當優秀畢業生,對誰都不好交代啊。學校已經很努力的克製住大操大辦的心了。”
“老師,你現在才告訴我,故意的吧?”
“這應該是難不到你。”路乘川看著他,眼裡溢滿了驕傲的神色,“你在麥田獎的講話就講得很好。”
景長嘉
沉默地與他對視。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掏出手機:“老師,其實有個東西,我覺得應該給你看一看。”
路乘川眼裡的驕傲頓時化作了警惕:“你要做什麼?”
“不做什麼。”景長嘉點開郵件,給他展示,“就是得到了《世界數學會刊》的回信,那篇極小量子模型的論文確定錄用。”
路乘川頓時滿臉喜色,他接過手機,將郵件看了又看,嘴裡不住地道:“好!好!速度還挺快,我以為以他們的速度,起碼要明年才能有消息。”
“所以老師,你看……你說的一篇頂刊博士畢業。”景長嘉笑得狡黠,“那我是不是可以博士畢業了?”
路乘川笑臉一收,抬手就拍他的帽簷:“故意的是不是!”
還沒正式入學,就先畢業。哪有這麼氣老師的學生!
景長嘉朗聲大笑:“我去準備啦!”
他穿著學士服大步跑開,黑色的衣擺撒在身後,猶如雄鷹漆黑的尾羽。
“這小子……”路乘川無奈地搖了搖頭,“還長大呢!一點都不穩重。”
他笑歎過後,也邁步離開了後台。
景長嘉已經在萬眾歡呼之中走上了發言台。
他展眼看著眼前的同學們,他們戴著一樣的帽子,身著一樣的學士服,每個人看著他的眼睛都格外有神光。
這種感覺很不一樣。
不像在學術報告廳裡做報告,也不像在時光大禮堂裡講致辭。
他們看著他,他也看著他們,恍惚之間景長嘉以為,自己再一次回到了北疆的風雪中。他麵對的是一個個北疆戰士。一個個茫然不知生死,卻渴望明天,渴望勝利的戰士。
他站在這裡,即是他們明日之路的標識。他們看著的,也並非某個人,而是指向來日之路的道標。
“大家好,我是數學係的景長嘉。”他露了一絲笑,“今天很榮幸的站在這裡與大家一起畢業了。”
“我的校園生活與大家很不一樣,畢業後的生活,想來亦如是。我會一如既往的麵對無數的數學難題,而或許有不少人,會選擇一個新的身份,步入一個新的領域,開始一段新的人生。但我們仍然要麵對同樣的東西。”
他頓了頓,才再次開口:“即生活、事業給予我們的為難。”
“生活是由一座座為什麼組成的高峰。為什麼我解不出這道猜想?為什麼我做不好這個工作?為什麼我不能遊刃有餘的麵對職場?為什麼我學不會獨自一人生活?為什麼那個人不愛我,而連我也不愛我?”
“我們麵對著生活這座高峰,會不斷的詰問自己。也會不斷的產生錯覺,是不是隻有我,才有這麼多為什麼。”
少年人的聲音冷淡清越,通過體育館的擴音器,清晰地響徹全場。
“而我今天站在這裡,隻想告訴大家,我們這一生都會麵對同樣的為難。人生這座山很難邁,但總有人陪著你一起去邁。”他雙眼微微一彎,溫柔的笑意就爬上了眉梢眼角,“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
全場異口同聲地大喊:“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景長嘉說,“謝謝大家。我們未來再見。”
全場掌聲雷動。
體育場邊緣靠近出口的地方,有人收起了相機,準備離場。
一旁的報社記者詫異地問他:“你是自媒體嗎?這就走了?一會兒不去采訪一下那個數學家啊?”
“趕著回去發新聞。”那個身形高大的男生說完,衝他點點頭,頭也不回的朝出口走去。
他想看的都已經看到了,沒有繼續留下的必要。
而舞台上的景長嘉下台時,突然轉頭看向了體育館出口。
他好像剛剛看見了封照野。
應該是錯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