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讓馬懿著手在沙漠中種植森林之事……”書記官接著記。
皇帝:“不僅如此,告訴他,假如‘阿塔爾’恢複了綠洲,那麼那一片綠洲都以他的名字,命名為‘馬懿森林’。”
書記官:“是!”
楚雲闊瞅著皇帝的眼神。皇帝安排完商路的事,又和他探討了一番,在他走前,突然又對書記官問道:“這個叫馬懿的知州,有沒有弟弟?”
弟弟?楚雲闊一愣,皇上對這個名叫馬懿的知州很感興趣?
書記官想著,皇上又道:“比如叫馬雲,又或者叫馬化/騰之類的……有嗎?”
書記官叩首道:“奴才隨後會命人詳細去查查。”
“查查,當然得去查查。”皇帝激動地道,“要是真有這麼個人,就把他請來京城,到時候絲綢之路的事情,就由他和楚雲闊一起負責了!”
楚雲闊:……??
皇上為何對那個從未謀麵過的弟弟這麼上心?
楚雲闊因此也對此事上了一點心。他決定等他回到府中後,也叫來下人,好好查查這個叫“馬懿”的知州,看看他的兄弟到底有什麼過人之處。
楚雲闊走了,書記官也走了。室內隻剩下周遜和皇上兩人。皇上坐在椅子上,依舊是一副靈魂出竅的樣子,好半天,他轉向周遜道:“先生……”
周遜:?
皇上:“我現在感覺,你簡直是世界意誌的化身!”
周遜:?
皇上:“這個世界,簡直處處都是驚喜啊!”
周遜:?
皇上:“不過水能載舟,亦可賽艇,假如真有這兩個人,我也要好好考慮一下到底該怎麼辦,畢竟……”
他看向周遜,眼神真誠:“他們和你,是不一樣的。”
周遜:……
“為什麼,”他看著皇帝的側臉,終於還是猶豫而堅定地問出了那句話,“為什麼……”
為什麼,你對我這麼好?
為什麼,你毫無緣由地,就對我這麼好?
“為什麼?”皇上一愣,“因為我們是朋友啊。”
“除了這個回答呢?”周遜不依不饒。
皇帝像是被這句話愣住了:“這……我……”
他看著對方執著卻清澈的眼神,一時失語,好半天,才小心道:“我……我做錯了什麼嗎?”
——他什麼都沒有做錯。
但……
周遜閉上了眼,他維持著自己表麵的冷靜,像是維持自己擊不倒的尊嚴。可他卻在私底下用力地呼吸。
有時候人們會以為一個人麵對痛苦時,會需要更大的勇氣。但他們不知道的是,對於另一些曾受過傷的人來說,想要麵對幸福所需要的勇氣,遠比麵對痛苦所需要的勇氣,要多得多。
過去他曾經沉入寒潭之下,渾身冰雪,目不見光。母親慘死,周家不仁,王爺不義,兄長不恭,旁人聽信謠言……這個世界沒人對他好,他也不相信自己能夠好起來。他歇斯底裡,刺殺皇上以求得一個誅九族……
他能夠在那樣的境地裡攢出這為世不容的勇氣,是因為他知道自己沒有什麼可失去,他知道自己已經落入死地,再也沒有未來。
而現在……
他開始相信自己可以等到一個奇跡。
他開始相信自己可以走到光裡。
他害怕讓皇上知道自己的心底裡居然會有這樣的想法,這樣的遊移與顫抖。想要讓一個人向著另一個人去承認自己內心深處的柔軟與懦弱之處,遠比讓這個人披上鎧甲上陣麵對千夫指,還要來得困難。
或許對於許多人而言,皇上的偏寵,皇上的恩惠,去受著,就足夠了。又何必去追問緣由呢?
或許能做這樣的人,是一件很幸福安穩的事情。可惜的是,周遜從來都不能做那樣的人。
他隻是真的很想……
能夠光明正大地,走在陽光下,沒有任何顧忌地,去對著旁人笑。
“其實……”
他聽見了皇帝的聲音。
“其實,我原本……”他欲言又止,“我也說不清楚這種感覺,但……”
“那天第一次去批奏折前,我回頭時,看見你站在屋簷下。屋簷下很陰,外麵的地卻被太陽照得亮晃晃的。你看著那片地,就好像那不是什麼屬於你的東西一樣。明明那裡什麼都沒有,你卻走不進去,就好像有什麼東西把你攔住。那一刻我突然感覺你,就像不屬於這個世界裡,很快就會飛走一樣。”
“當時不知道為什麼,我就很想走過去,走到你旁邊,然後在我走過去之前……你突然笑了笑,把腳伸進了那片陽光裡,然後……”
“從那一刻開始,我就很想陪著你。”皇帝說,“我想要看見你……快樂而勇敢,有自信走到所有的地方去。”
“無論我見沒見過你,無論你是誰。我想讓你一直走在光下,不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