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師父+1(2 / 2)

車夫:……

“皇上要跟著也不打緊。”周遜笑笑,“也彆給暗衛兄弟們添麻煩了。”

“是……”車夫說著,又好奇道,“周公子是如何發現有人跟著咱們的?”

“因為樹。”

“樹?”

“方才路過那條街口時,我回頭看了一眼路邊的楊樹。京城中分明沒有起風,樹葉卻在窸窣晃動。我便猜測,是有人在跟著我們。”周遜道,“不過知道是皇上在跟著,我就放心了。”

與此同時,皇帝坐在馬車上,他瞧見遠處周遜的馬車終於不繞路了,於是納悶道:“那車夫的俸祿是按月份發的,還是按照路程領的?怎麼跟坑人的出租車司機似的喜歡繞路?”

暗衛頭頭:……

“回皇上的話,周公子或許是已經發現我們了。”

嘴上這樣說著,他也擦了把冷汗。他是真不知道周遜是如何發現他們的存在的。

隻是他不知道,在經曆那向死而生的兩年後,周遜的性情、心思與能力都有了質一般的變化與提升,對旁人注視的敏感更是一勝往日,因此能發現他們,也並不稀奇。

“哦……”皇帝點點頭。

暗衛心裡發怵,他有些怕皇上因此責罵他。然而皇上隻是沉思了片刻,像是恍然大悟地一般道:

“既然他已經發現咱們了,那暗不暗中跟著,已經沒意義了吧?”皇帝興致勃勃道,“要不咱們走快點,直接跟緊?”

暗衛:……

遠遠的,寫著“紅梅坊”三個字的牌匾終於出現在周遜的眼裡。

他從馬車上下來。

紅梅坊是京城最南邊的一片梅林,裡麵有座小的寺廟。

多年前,高宗——即先帝的父親在時,對他忠心耿耿的、守衛北疆的將軍被誣叛亂。那名將軍同高宗一同長大,在高宗還是個不受寵的皇子時便一心扶持於他。他原本是在南疆征戰,高宗卻對他起了疑心、連下三道詔令命他回京。

他領著軍隊從南邊進城,軍隊留在城外,他孤身一人進了城內。那天正是隆冬,天上下著好大的雪,大片大片的像是鵝毛,京中百年以來都沒見過這麼大的雪。

將軍就在這樣的大雪中牽著馬,在所有朝廷來使的眼光裡走到了紅梅坊這裡。來使們懼怕他領兵造反,看著他腰間的劍虎視眈眈。將軍果不其然,在此刻拔出了腰間的匕首。

接著,他當著眾目睽睽,將那把匕首插入了自己的胸膛。

多少年後,已經垂垂老矣的使者都還記得那慘絕人寰的一幕。青年將軍披著黑發,跪倒在雪地裡。他握著那把深深刺入自己胸膛的匕首,噴湧到空中的血染儘了雪花,紅梅坊中居然下起了滿天紅雪。

‘鐵血丹心……鐵血丹心……’將軍最終含著滿口的血,說出了最後這句話,‘陛下可要剖開臣的胸膛,看看這一片丹心?’

據說將軍將匕首刺入心裡時,高宗正坐在明堂之上。他並不打算奪將軍的性命,隻是打算收了兵權、將他軟禁。將軍倒在雪地上流儘鮮血、無人敢近身、使者快馬加鞭趕回宮裡時,他還在等著將軍回來……少年時的相識相伴,最終還是抵不過君王的疑心。

從那時起,紅梅坊便成為了最禁忌的不祥之地。老頭會選擇將這裡作為兩人的碰頭地點,實在是讓周遜有些意外。

意外,卻又仿佛在情理之中。

紅梅坊中的小廟裡亮著燭火,周遜走進去,果不其然地看見了白日裡在幽篁巷裡見過的老頭。

他坐在石桌的一側,石桌上擺著棋盤。他撚著一枚棋子,似乎在琢磨著下棋。聽見周遜的腳步聲,他眼皮也沒抬一下:“你過來坐下,給我看看這步棋該怎麼走。”

周遜於是坐下,他執白子,老頭執黑子。棋子黑白交錯間,老頭抬頭咧著牙齒對他一笑:“老頭我沒看錯,你果然找過來了。”

“前輩給晚輩的四本書,正是今日相會的時間與地點。”周遜在其中一個地方落下白子,原本的死局便活了起來。

“何以見得?”老頭落下一子。

“《盈州夢談》,盈,即為滿。其餘三本皆為大開本,唯有《盈州夢談》是小開本,正是‘小滿’之意。而昨日過了子時,就是小滿。”

“《鄭風》中折過的那一頁是《女曰雞鳴》,正是雞鳴時相會。而《絳雪集》則是地點。絳雪,雪是白色,絳是紅色,天下怎麼會有紅色的雪?雪中的紅色,是紅梅,因此相會地點,是在紅梅坊。”

老頭嘿嘿一笑:“那麼《魏鄭公集》又是何意?”

“《魏鄭公集》……”周遜的笑裡多了一點無奈,“魏鄭公即魏徵,他最出名的典故,是以人為鑒,鑒與見同音。前輩的意思是……《絳雪集》上‘見’。”

“當時匆忙,也隻能隨手扔給你這幾本了。”老頭哼了一聲,棋局已經到了儘頭。他收了棋子道:“你這小子有幾分聰明,也合我的胃口。你如今幾歲了?之前是什麼人在教你?”

周遜一愣,他實在沒想到這個老頭說話居然這麼乾脆。

他無奈道:“前輩與我如今都還不知道彼此的真實身份,這樣就收徒,不怕我是什麼歹人?”

“你?”老頭上下打量他一眼,眼裡都是懷疑。

周遜又道:“就算前輩不怕我是什麼歹人……”

老頭大笑。

周遜:“我也怕前輩是什麼歹人啊。”

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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