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開庭前日(1 / 2)

“之前聽過老爺許多次說起過此事,卻不知道原來林家還有個小女兒?”近年來侍候嚴尚書的小廝進來添茶,沒想到卻撞上嚴尚書又開始憶苦思甜回憶過去的發展史,他打趣道,“老爺莫不是對那位林家小姐……”

“荒謬!那位林家小姐當年才四歲。更何況,女子未出閣時便四處亂跑,這般不守婦道,那叫什麼話?在我家歇腳的,自然隻有她的父親,也隻是他隨口提起家中有一名女兒。”嚴尚書厲聲嗬斥道,他看著手中的畫卷,眼底皆是懷念,“為父昔年受人恩惠。那時我雖然家徒四壁,但性格清傲,絕不肯白白受人恩惠。可惜這家人也不肯受我的報答,林家家主隻說,日後我考取功名,為官清正,便是最好的報答。因此,我一路走來,始終砥礪一等品行,以‘誠’立家風,一諾千金,平生待人以誠,絕不負人。長者助才子,才子立家風、報家國……這是一段應當流傳的佳話。”

接著,嚴尚書頓了頓,又講起了自己多年來奮鬥至今的往事。這麼多年來,每當嚴尚書興之所來時,便要向嚴嘉講述一番自己從前艱苦奮鬥的往事,好“以身作則”、教子女“向自己學習”,這次也並不例外。

往日裡,嚴嘉總會站在嚴尚書身邊,端謹小心地將這段故事聽完,並不時地點頭反饋。儘管嚴尚書講述這些故事的次數已經多到足夠讓他的耳朵起繭子,但多年來對父親根深蒂固的尊敬,與盲目的順從,讓嚴嘉總是一次次不厭其煩地去聽這些故事。

可這回他在嚴尚書講故事的過程中數次走神,眼光不時地瞟向姐姐所居住的院子。往日裡他從這段故事裡隻是為父親曆經風雨、初心不改的高潔品行而感到驕傲,可這日不知怎的,他越聽父親這樣說,越感到厭煩。

……父親當真是想借自己的事跡教育自己嗎?他若隻是因尋回恩人之畫而有感而發,為什麼不多多談及對恩人的感謝,反而隻又說起自己、吹噓自己?既然如他所說,那姓林的家主對他如此有恩……為什麼這麼多年來,他不曾去尋林家家主,而隻是讓人把那幅畫尋回來?

“……將那幅畫掛在堂屋裡,掛在最顯眼的地方,若是有人來了,便同他說起這件事……”

不,自己怎麼能這樣想父親?父親一直以來,都是一個品德高尚的好人,再說了,江州姓林的人家這麼多,就算是一戶戶去找,也如海底撈針……

嚴嘉心裡亂糟糟的,轉著四書五經、一諾千金、蒼白的辯解理由,和姐姐,還有今日他找周遜還書時,提起姐姐的事,周遜曾對他說過的那句……

‘或許你姐姐同周采的相識……並不是如才子佳人的話本故事那般簡單呢?’

一諾千金,一諾千金,他姐姐同周采的親事,也一定要一諾千金嗎?

可他姐姐並不幸福,也並不快樂。而且……他明顯能感覺到,此事另有隱情。

“嚴嘉?!嚴嘉?!”

嚴嘉這才回過神來,可他的嘴裡,已經不可抑製地說出了那句盤桓在他腦子裡的話:“可是父親對姐姐親事的處置,也是一諾千金嗎?”

“嗯?”

“如今周家……家風不正。姐姐也並不開心。可父親還是執意不肯取消姐姐與周大哥的婚事。這也是因為,我們的家風,是一諾千金,貧賤不能移,富貴不能淫嗎?”

“你今日是怎麼了?”

“可是,”嚴嘉不受控製地說著,“這一諾,到底是父親的一諾,還是姐姐的一諾呢?”

“你什麼意思?”

“父親到底是想遵守嚴家的承諾,還是……隻是想保留嚴家的麵子?即使這代價,是姐姐的命?”

他大張著嘴,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把這段話完全說了出來。可他更沒想到的是,他原本以為會勃然大怒、用聖賢的話語長篇大論地怒斥自己的父親,居然隻是站了起來,道:“……你如今,是讀書讀瘋了!竟敢這樣質問你的父親!”

嚴嘉看著他,臉色蒼白。他萬萬沒想到,父親在麵對他這樣不過腦子的質問時,所給出的竟然不是有理有據的辯解。

而是近乎被拆穿了麵子裡子般的,惱羞成骨。

“父親,你……”

“把少爺關進宅子裡,讓他好好反省一番。”嚴尚書冷冷道,“最近讓你多出去放鬆了幾日,竟然連腦子都壞掉了!至於周家的家風,如今案子還沒判下來,周家的家風如何,也容不得你置喙!周家與我們,如今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說完這話,他仿佛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似的,當即拂袖而去。嚴嘉還想說什麼,管家已經對他攤開了手:“少爺,這邊請。”

接著,管家又對旁邊的小廝道:“按照老爺的吩咐,將那幅畫掛在堂屋裡。要是有客人來了,問起這幅畫,便告訴他這幅畫的來曆。”

“對了,”管家像是想起了什麼,又道,“再過三日,刑部便要審理周鴻的案子了,在這之前,少爺便安心在家裡讀書吧。”

……

夕陽西下時,暮光照進了路家所居的小院。

“娘,小五,藥煎好了麼?”路斌撩開簾子來問。

“好了,快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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