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冤家路窄。周遜抵達宮門時,嚴尚書正與嚴嘉在那處話彆。嚴嘉在父親麵前依舊是恭順沉默的,周遜到時,正聽見嚴尚書低聲道:“今年殿試有了變化,非獨皇上一人欽點禦批頭三名,而是除了皇上之外還有兩名主考官,以及兩名大臣提問審核。不過你不必緊張,做好自己就行了……”
嚴嘉點點頭,他看起來隱約間有些心不在焉。嚴尚書又道:“至於那個周遜,你不必擔心。今日魯丞相在那兩名大臣之中,有他在,一定……”
他的聲音小了下來,這時周遜身後卻傳來了一個聲音:“周遜!”
嚴尚書:……
嚴嘉:……
周遜:……
“我叫了你好幾聲你怎麼不回答我?”
周遜說:“沒聽到。”
“沒聽到?你以為我會信嗎?”李邈冷笑,“你分明是故意裝聾作啞,故意蔑視我!”
周遜:……
“彆以為你在榜上的名字寫在我前麵,這回複試的名次也能在我前麵了。”李邈道,“還有,你怎麼到了地方還不進去?嗯?嚴大人,嚴嘉,你們也在這裡?”
氣氛一時相當的沉重。周遜越過三人,道:“我先進去了。”
李邈不依不饒地跟在他身後:“怎麼,你心虛了?沒準備好?不敢麵對我?害怕被我超越?”
周遜:……和這個人真的一句話都沒什麼好講的。
在他們身後,嚴嘉也告彆了嚴父。他遠遠地看著周遜和李邈兩人的背影,抿了抿嘴唇。
殿試的策問環節從黎明直到日暮。到日暮時,眾人交了卷,暫住在宮裡的小館之內。在緊張的等待之後,考生們終於聽見了最終的三名幸運兒被傳喚的聲音。
被傳喚到的第一人是嚴嘉,他身為嚴尚書的獨子,這並不讓人意外。嚴嘉聞言也沒有什麼喜色,他的情緒像是徹底被封住了。
第二人則是李邈,他是護國公府世子,這也不讓人意外。李邈聞言像是隻驕傲的孔雀,連尾巴都翹起來了。真沒想到這仿佛草包一樣的公子居然還真能寫出好文章來。
隻是第三人則是……一個過去曾名不見經傳,半年前曾在京城中聲名鵲起片刻,之後卻又不見聲息的,名叫“周遜”的普通考生。
消息出來,當然是幾家歡樂幾家愁。眼見著得中一甲者離開,留下的考生在鬱悶之餘,又開始竊竊私語。他們將嚴嘉和李邈扒了個底朝天,可對於不甚了解的周遜,卻沒有什麼好說的,周遜的容貌風度更是沒有任何讓人能指摘的借口。到了最後,也隻有一個考生不甘心地道:“到底什麼樣的家人會給自己的孩子取名一個‘遜’字?遜色的遜?差,比不上,及不上?盼著自己的孩子比不上,哪有這樣取名的?”
而風口浪尖上的三人對此絲毫不知。此刻,他們正站在大殿裡,麵對著前邊的五尊大神的盤問。
這五尊大神裡的四尊都是皇帝找來的陪審團——他的文化知識還是不過硬,生怕自己在詢問陸上最強的三名文科學霸時露怯,因此特地搞了這麼個五人評審製度——他一個,主考官兩個,再找來德高望重的大臣兩名。不過他沒想到的是自己這個偷懶的行為居然獲得了朝野之間的一致好評,大臣們紛紛讚美皇上推陳出新,很有民主之光。
這四尊大神分彆是兩名主考——一名是德高望重的顧大學士,雪白的胡子比頭頂雪白的頭發長,因此常年帶帽。這名大學士看誰都是笑眯眯的,或許是年紀大了,性格也慈祥了起來。
而另一名則是禮部侍郎。他神情嚴肅,瞟過周遜的眼光,讓周遜覺得來者非常不善。他想了想,記起此人和嚴尚書似乎是友人。
而兩名大臣,一名是上回以“妾生子”惡意揣度過周遜的魯丞相。另一名看著卻很眼生。那人看起來三十多歲,舉手投足之間風姿卓絕。旁邊的人介紹道:“這位是皇上的皇叔端王,平日裡定居在梁州。”
端王容瑜……周遜聽說過與他有關的傳聞。
端王在的梁州,周采被流放的雲州,和之前鬨時疫的西洲都在大涼、北魏和景朝的交界處上。因此梁州鬨起山匪可不得了,萬一那群山匪和北魏勾結起來,整個梁州將被他們長驅直入。而這名端王年輕時曾僅憑一人之力剿滅了梁州最有名的一夥山賊——似乎是叫萬家寨,並將他們收編為了朝廷的軍隊——萬家軍。
旁邊的李邈卻小小地激動了一下,看起來他對這名端王十分憧憬。
端王自己似乎也感受到了眾人好奇的眼光,他笑了笑,道:“內人回京有事,承蒙皇上邀請,本王不才,便來陪審。”
哦,內人。周遜想,想必是端王妃了。不過他對皇親國戚的八卦一直不太感興趣,不過那名端王妃能陪著端王在苦寒的梁州駐守多年,想必也是一名十分溫柔賢淑的女子。
介紹了幾句來者的身份,殿試正式開始。
不過殿試的內容倒和周遜想得不太一樣。在他想象中,殿試到底是要莊嚴許多的。可不幸的是,皇帝身為皇帝,自然是其他四位大神的推舉下第一個進行發言。皇帝將那三張卷子拿起來繼續看,道:“為了保證複試的公平性,你們的卷子都是由謄寫官手抄後,再交由閱卷官去審,再將最好的十張交由朕及四位愛卿以點選出前三張的。因此,朕也不知道,是你們三個人出現在殿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