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第一個結局(1 / 2)

榮浩宇站在廣闊的大廳裡,驟然回頭。

那一刻,他仿佛聽見了聲音,可留在他眼底裡的,隻是茫然。

他想不起自己的身份,也不明白自己緣何會出現在這裡。他好像記得自己的名字,是“榮浩宇”,有個人說,這是一個很好的名字。

浩然正氣,宇宙廣闊,有這樣名字的人,一定也會是一個很好的人。

是誰和他這樣說過?他想不起來了。

可他覺得,他似乎是要找一個東西。他是為了某種事物,才來到這裡的。

他茫然地看向四周。在他的身邊,是許多白牆,和許多玻璃盒子。白牆上掛著許多各種各樣的畫作,玻璃盒子裡,則展覽著漂亮的王冠、青銅的寶劍、美麗的珠寶。

有孩子牽著母親的手,在他的身邊走過。而大廳裡還有其他人。他們有的是單人,有的三兩成群,有的則穿著同樣顏色的外套,帶著同樣顏色的鴨舌帽。有人站在這樣的團體身前,手裡拿著麥克風,在說著些什麼。

他想起來了。

這種地方,這個地方,叫博物館。

可他怎麼會在博物館裡?

他在博物館裡慢慢地走。他看見稀世的油畫、慈和的聖母像,智慧的結晶、鎧甲與花瓶。

博物館很大,白色的牆麵,灰色的大理石地麵,高高的白色的穹頂,浮雕的立柱,看起來像是神聖、純潔而美麗。

他在博物館裡走著,慢慢走。

他還是沒想起來自己是誰。可他知道,他來這裡,似乎是做某件事。

他走過雕塑的展區,走過刀劍的展區,身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一個人走在這裡,像是孤獨流浪的魂靈。

他來這裡,是要做什麼的呢?

終於,他走到了油畫的展區。展區儘頭的牆壁上,是巨大的聖母壁畫。

壁畫上聖潔美麗的女人雙手交叉於胸前,低眸。

像是在垂視眾人。

垂視著他。

榮浩宇站在這巨大的神跡之下。越到儘頭,人越來越少。

笑鬨聲離他遠去。

他還在想著什麼。

他看見壁畫兩側,是兩條旋轉上升的階梯。階梯很長,通往三樓的展廳。

三樓的展廳。

一樓,是西方油畫藝術與雕塑。

二樓,是篆刻藝術。

三樓……

他的額頭開始疼。

聖母垂眸注視著他。

他好像隱約地想起自己是誰了。

他是一名大三學生,來到這裡,是要去看三樓的特殊展會。

三樓的特殊展會是什麼?

那好像是一個……畫展。

一個偉大的,古代文學家、政/治家、他一生的所有畫作的畫展。

仿佛有什麼東西隱隱地在他的頭皮裡鑽動。那一刻,他好像明白了什麼。

對,他就是為了這個而來,為了來看這個,而來到這裡的。

他很想看見……什麼東西。

突如其來的急迫感襲上了他的心頭,他仿佛聽見有個人在他的心裡低吼,叫著他。

來不及了。

快來不及了。

快來不及了。

快快快快快快快。

什麼快來不及了?

他抬頭看向那潔白的、漫長的階梯。爬上所有的階梯,穹頂之下的高處,就是三樓。

那裡的畫廊,就是他要去的地方。

榮浩宇踏上了台階,他的手觸碰到扶手,微涼。

隱隱的緊迫感湧上了他的心頭,除此之外,還有一絲茫然的古怪感。

‘我不該……出現在這裡的。’

那種茫然感在他手指抓住扶手時,消失了。

他開始沿著樓梯往上走。

樓梯那麼高,仿佛沒有儘頭。他一階一階爬升著,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在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三樓時,位於一樓的、雙手交叉在胸前的聖母像,轉過了眸。

整個油畫博物館裡,所有的畫像,都向著三樓的方向轉去了眼珠!

所有的遊客依然笑著鬨著,熙熙攘攘。他們像是絲毫沒有察覺到油畫的古怪,又像是……

他們原本就是這樣的世界的一部分。

榮浩宇抵達了三樓。

台階的儘頭是一扇門,門裡,是特殊的展會。

門旁擺著“清掃中”的標誌,或許是因此,裡麵才沒有彆的遊客。

特殊展會裡亮著昏黃的燈,燈不算太亮,或許是為了保護那些被展示在櫥窗裡的古畫,但已經足夠照亮畫上的內容。

榮浩宇不由自主地推開了那台標誌。

他一步步,由明亮的室外,走進了門中。

最靠外的櫥窗上展示著展會主人的生平。榮浩宇停下,努力

地辨認上麵的字跡。

“周……周什麼?”

主人的姓名模糊不清。

他出生在一千多年前,曾有苦寒顛沛的少年時。生父不尊,嫡母不慈,其生母則不詳,似乎是一名罪婦。

他曾在第一次科舉前因某場事故而卷入上層的鬥爭,因此被毀掉了第一次科舉機會,還在人生中被偷走了三年。

三年後,他拜前朝首輔為師,涅槃歸來,考狀元,一時名滿京城。就連他的兄長,曾經煊赫一時,後來被史書認定成“目光短淺、貪慕名利、因蠅頭小利而危害百姓甚至叛國”的奸臣賊子,也不得不拜於下風。

再後來。

他平息戰亂,安撫百姓,為官清廉正直,更有人傳說,他掌握著景國的情報組織,是站在每任皇帝背後,在暗中守護大景的人。

他的一生如清風明月,出淤泥而不染,沒有一絲汙穢可以沾染於他,就連敵國的使臣也不得不為他的人格魅力所折服。他善為政、善書畫,一生敏而好學。他一生未曾娶妻,卻並不孤單。當朝的文人名士多與他是好友,其中不乏有“玉樹”之稱的後來的謝家家主,與以一己之力推行了女子學堂的嚴嘉。

他的一生做了許多善事,將許多戰爭中的孤兒撫養成人,又收了許多弟子,桃李滿天下。

他很有生活情趣,寫詩、作畫、養花草、做些自創的糖水小吃。據說這位主人的廚藝不是很好,可他後來做的糖水,卻是天下一絕。

他的一生輔佐了三名君主。第一名君主很短命,第二名君主是守成之君,第三名君主則是在整個曆史上都赫赫有名的,帶領景朝開疆破土、為民/族奠定了極深厚的基礎、使得本國至今未曾受過侵略和平演/變至非君主製,卻因為過於鐵血的手腕毀譽半開的女皇榮晗。

他善於作畫。這位主人在中年期創作了許多優秀的畫作,而讓它們極具史學價值與美學價值的是它的內容與獨特的技法。在絕大多數畫家都善於畫山水的時候,這位主人卻專注於以獨創的技法描繪市井風采,他所記錄的風土人情與世界發展水平具有很高的研究價值。

在他晚年的十餘年裡,他辭去了官職,在世界各處旅行。每旅行一處,他便將那一

處的風景繪製下來。他是丹青國手,每一幅畫都是無上的珍寶,每一幅畫都栩栩如生。鑒賞家說,這位主人最難得的是,他並非在簡單地記錄風景,他的畫中有一股彆樣而綿長的意蘊,仿佛在傳達著什麼。

他這一生活到了87歲,無疾而終,在古代是極高的高壽。晚年他腿腳不好,腦袋也開始犯糊塗,於是便不再出去旅行,而是留在了京城裡,也畫了許多畫。他最終在小院中的藤椅上停止了呼吸,臉上卻帶著笑容。他的人生幸福而滿足,就連葬禮,也極儘哀榮。

史學家們一直不明白,這位風雅儒和的主人是緣何幾十年以來一直固執地住在那位於朱雀巷中的院子裡。當女皇提出替他重新翻修時,他也並未答應,而是隻讓人修葺了房屋搖搖欲墜的部分,其他陳設則保持原樣。

他們的結論是,因他兩袖清風,不注重物質享受,比起物質,更專注於旅行等對生活情/趣的發掘。

這個展廳裡展出了他一生的絕大多數畫作,而展廳的儘頭,是唯一一副傳承至今的主人年輕時的畫像。

展廳裡寂靜無聲。然而榮浩宇不知道為什麼,他的手指開始顫抖。

周……

周什麼?

他拖著自己的雙腳,一步一步地順著畫廊,向展廳的深處去走。

展廳的開端,是一些普通的畫作,那些畫作似乎都出於主人年輕時,技巧、畫藝都不算很精,裡麵有諸如花草樹木的靜物,也有情態不同的活物。

榮浩宇發現,那名主人似乎很愛畫桃花,至於活物,唯有狸貓與狗畫得惟妙惟肖。

他繼續往裡走,踏著黑白相間的瓷磚,畫作似乎循著日期的推移,越來越純熟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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