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男洛周周按照先近後遠的原則,將資料逐一分發下去,最後隻剩下手上的一小摞。
他辨認著資料上方的標簽——“病理區”,在猶如蜘蛛網般複雜的研究所通道裡,尋找著病理區。
研究所足足占據了軍部大樓兩層,劃分出的各個區也是長得一模一樣。
雪白的牆麵,還有反著冷光的瓷磚地麵,不一會兒就讓他迷失了方向。
周圍見不著其他人,他越走越遠,來到一條從沒見過的通道前。
一道嚴實的金屬門,上方三個大字——“病例區”。
洛周周比較了下,和病理區隻差一個字,也許就是這裡,隻是資料上寫錯字了?
他試探著去拉那道門,門隻是虛掩著,輕輕一拉就開了。
洛周周抱著資料走進去。
這是一條安靜的白色通道,沒見到人,隻有中央空調的出風口絲絲作響。
他順著往裡走,軟底皮鞋落在瓷磚地麵,輕微的沙沙聲都很明顯。
和實驗區大廳的忙碌相比,這裡靜謐得不正常。
通道兩邊都是房間,門上寫著房號,上部的玻璃窗還鑲嵌著鐵欄。
他走到最近的那間001房,透過玻璃往裡瞧。
這房間不大,裡麵陳設也很簡單,隻在屋中央擺著一張單人床。
屋子裡沒有開燈,一扇小小的窗戶也安著鐵欄,因為光線不足,顯得有些陰暗。
床上有塊蓋著床單的凸起,像是睡著人,洛周周左右瞧瞧再沒有其他人,便猶豫著伸手敲門。
“你好,我是洛周周,來送資料的。”他敲了兩下,隔著門說。
聲音很突兀地打破了安靜。
床上的人可能睡著了,沒有回話,等了片刻後,他再次敲門,“你好,我是來送資料的,請問這裡誰接收?”
屋內還是沒有回應,洛周周懷疑那是架空床,隻是被單沒有理好。
他試著擰了擰門把手,房門鎖上了打不開。正準備轉身繼續找人時,單人床上那團凸起動了動。
這是有人,現在才醒?
“你好,我是洛周周,來送——”他剩下的話卡在了喉嚨裡。
他看見一支乾柴般枯瘦的手臂,從雪白的被單下伸了出來。
之所以能認出那是手臂而不是其他,是因為上麵還覆蓋著一層淡藍色袖管。
那手緩慢地將被單往下扯了扯,露出背朝玻璃窗的頭,慢慢轉了過來。
當洛周周同那張臉對上後,以為自己看見了一具會動的骷髏。
眼窩和兩腮深陷,露出滿臉皺紋和高聳鋒利的顴骨,整顆頭好像血肉都已失去,隻覆蓋著一層鬆弛的皮。
“——來送資料的。”他緩緩將話說完。
那人定定看著玻璃窗外的洛周周,眼睛一眨不眨。
與衰老枯瘦的外表不同,那雙皺褶眼皮下的眼睛,異常明亮有神。
他突然笑了笑,嘴向兩邊裂開了,露出沒有牙齒的空洞,詭異且猙獰。
洛周周也仔細看著他,注意到這骷髏的頭發很長,紮成一束垂在臉側的枕頭上,發繩末梢還有個粉紅的小布蝴蝶結。
沒有估計錯的話,這是名女性。
她另一隻手上有根透明管,一直連接到床邊支架上的藥瓶,有乳白色的液體順著透明管緩緩滴落。
這明顯不會是研究所的工作人員,洛周周看著她,突然就明白了病例區的意思。
這是病人啊。
“洛——周——周,”女骷髏的嘴在開合,像在說話。根據口型,洛周周認為是在念自己的名字。
“是的,我叫洛周周。”洛周周大聲說道,然後伸手在玻璃窗上寫下那三個字。
她又笑了起來,嘴裡隻有兩排深褐色的牙齦。
隻是那雙眼睛如同少女般澄澈,和那具乾枯衰老的身體極不相配,看上去很奇怪。
她看著洛周周,無聲地念了兩個字。
洛周周辨認了下,認為這是在自我介紹,便根據口型猜測到:“夏無?”
她微微搖頭。
“肖五?”
“夏雨?”
“喜雨”
……
床上的人一直在搖頭,直到洛周周說出“小魚”兩個字時,她才停下動作,雙眼更加明亮,看上去很快樂。
“小魚,你好。”洛周周對她揮揮手。
然後便不知道說什麼了,就那樣隔著門玻璃,愣愣地和小魚對視著。
小魚就笑嘻嘻地看著他。
又過了會兒,他舉起手上的資料,乾巴巴說:“我還要去送資料,要走了。”
小魚不笑了,輕輕點頭。
“女士,認識你很高興。”洛周周單手放在胸前,微微趨身鞠了一躬。
抬起頭才發現,門玻璃很高,隻露出自己的頭,剛才的鞠躬她根本看不見。
不過像是猜到了他的舉動,她又笑了起來,床單都跟著在抖。
洛周周再對她揮揮手,這才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