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1 / 2)

夏澈回到家,白奏拿的行李和剛買的家具剛好一起送到。

作為助理,白奏自然要幫上司一起收拾。

“夏總,衣服放在哪裡?”

“主臥裡連著的更衣室。”夏澈正跟家具公司人簽單,抽空回複了一句。

白奏嘴上應“好”,目光卻飄向另外幾間緊閉的房門。

奇了怪。

那麼大的房子,怎麼那幾間屋子什麼東西都不放?

上司的心思不能隨便揣測,白奏再好奇也不敢問出來,乾完活就離開了。

偌大的房間隻剩夏澈一人,他終於後知後覺感到疲憊,但不能睡,因為手機裡還有一堆待回複的消息。

他先回複了對他升職表示祝賀的新同事、以及跟他告彆的老同事,公務處理完,才逐一點開關係比較親密的聯係人。

祝億鵬那些朋友都在找他約飯,父母那邊依舊沒什麼動靜,隻有他哥張翼年發來關心,問詢一切是否順利。

夏澈其實有挺多想說的,但張翼年並不是一個合適的暢談對象——起碼對他來說不是。

學生時代他嘗試過和家人拉近關係,每次都徒勞無果,宋念夫妻和張翼年就像永遠煮不沸的水,對他親切,卻不親昵。

起初,夏澈以為自己還不夠努力,後來才知道,原是對方不想,也不需要。

一廂情願融不化瑟瑟薄冰,加厚冰層倒容易很多。

人或許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重要,但要儘可能表現得重要,這是夏澈從小就懂得的生存道理。

他手指在屏幕上懸置很久,慢吞吞落下。

【X:挺好的,你們也照顧好自己,有需要隨時聯係。】

發完這句,又是一通電話直接占據屏幕。

夏澈心跳不由自主地亂了幾拍。

【周奕歌】

不像其他人總喜歡給暗戀對象備注奇奇怪怪的曖昧名字,夏澈給周奕歌的備注就是本名。

一如這場暗戀,從頭到尾的克製守己。

夏澈沒多少特彆感觸,輕笑起來,將來電接通:“難為你蜜月還能想起我。”

“哪兒的話?我想不起誰也不能想不起澈哥啊。”周奕歌仿佛永遠不會累,嗓音清亮,“才看到朋友圈,你到京城啦?”

“是啊,剛到不久。”夏澈說,“怎麼?你要來京城玩?”

“我也想啊,但是最近沒空,要幫我舅和小舅舅籌備公司年會。”周奕歌遺憾完,很快又恢複正常,“不過三月就有空了,我們到時候去找你玩唄?我和恬恬還沒好好在京城玩過呢。”

“說的跟我玩過一樣。”夏澈略感無奈,“那你們來之前給我說,我好提前空出時間。”

“沒問題!”周奕歌樂道,“哥你一個人在京城也要照顧好自己啊,有事就給裴哥打電話,他從小在京城長大,對那可熟了,你倆認識那麼多年,千萬彆跟他客氣!”

夏澈心道你裴哥現在兜裡逃不出一萬塊錢,再不客氣能不客氣到哪兒去?

不過心裡吐槽再狠,嘴上也隻是輕描淡寫回複:“放心,我心裡有數。”

周話癆在耳邊喋喋不休,夏澈從前都會聽得很認真,今天卻有點乏力。

好不容易掛了電話,匆匆洗完澡,腦袋剛枕上床墊,便進入了淺眠。

心裡有事,晚上就容易做噩夢。

周奕歌聒噪的餘音在腦海來回盤旋,夏澈不受控地夢到了七年前,和他的第一次相遇。

……

十三歲才被收養的孤兒並不多,那些孩子要麼長相漂亮,要麼特彆乖巧。

幸運的是,夏澈兩者都占。

但張彬和宋念夫婦收養他,跟這兩點都沒關係,而是看中了他的命盤八字。

張翼年高中生了一場大病,夏澈是用來“衝喜”的。

這種信則有不信則無,自從他被領回“家”,張翼年情況日漸好轉,誰也說不好科學神學誰更勝一籌。

而徹底康複後,夏澈也沒有被送回孤兒院。

但他們家條件並不好,錢都用來培養親兒子,餘下的那點資源僅夠夏澈的夥食費。

幸虧夏澈自己爭氣,拚了命的學習,學校免了他所有學費,一路跳級,比賽獎金拿到手軟,空餘時間自學技能打工,早早就獨立了。

雖然因為過勞落了一身病根,但他十六歲後再沒花過養父母一分錢,還能反過來補貼家用,出國留學也是因為拿到了名校學費全額減免和國家補貼助學金。

前二十年過得苦,他倒真沒什麼怨氣。

張彬和宋念不欠他,偏心親兒子是人之常情,遑論他們的確給了夏澈吃住用行和上學的機會,沒有打罵更沒虐待,已經很值得感恩了,不能掂量不清自己的位置。

所以這些年夏澈一直儘自己的能力回報,十七歲出國後每月都給張翼年卡上打錢。

他大學本碩博連讀,成績穩坐前排,不出意外,六年就可以拿到雙學位的畢業證。

但意外就發生在畢業前一年。

宋念給張翼年送飯的路上出車禍,可能要高位截癱。

不僅如此,醫生還在檢查過程中發現了疑似腫瘤的陰影,需要家屬確認後進一步篩查。

不管哪個,都是一筆巨大的醫療開銷。

夏澈隻好立即暫停學業,申請了gap一年,回來籌錢陪宋念看病。

在宋念本人的竭力要求下,醫生沒有采取下半身全部截肢的手術,治療方案保守,就意味著需要多次手術,已經很多筆手術費。

張彬身體不好早早退休,張翼年才剛上大學,這筆巨額醫療費,以及照顧陪床的工作,就壓在了夏澈身上。

對他來說,賺錢不難,但短時間內籌到那麼大一筆,還要照顧病人,無疑會透支所有精神體力。

連軸跑了幾個月,往無菌倉和ICU砸了幾十萬,治療才進入第二流程,錢和觸手可及的畢業證都望不到底。

夏澈那時也不過二十二歲,終於在年後某天撐不住了,請了半天班,在醫院門口疲憊地枯坐了一下午。

那天也是二月,申城冬天鮮少下雪,天色漸晚,隻有沉重的夜霧浮在醫院周圍,壓的人喘不過氣。

夏澈舌尖品到血腥味,才發現上唇乾裂了一條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