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博瞻給了裴燎三天期限。
於是他們的偷狗計劃……
“標題可以不要那麼草率嗎?”夏澈看著文檔最上方碩大的四個字,不滿地指責道,“這樣顯得我們很像反派。”
裴燎把電腦推給他:“那你來。”
夏澈想了想,食指敲幾下鍵盤,把“偷”改成了“救”,再一斟酌,又把“狗”換了個圓乎乎的可愛字體。
《救狗計劃》。
他們的救狗計劃於今夜展開。
很好,這就相當含蓄有文化了。
他指著那個“救”字說:“以小改挽大德,我們洗白了,你爸才是反派。”
裴燎指節抵在唇角,含笑看著他:“行,你有文化。”
夏澈沒看到他眼裡的縱容,把公文包放在沙發上,換下外套:“餓死了,邊吃邊看吧,做飯了嗎?”
這兩天夏澈複工正常上下班,裴博瞻沒找他麻煩,一切如常。
裴燎就沒那麼好命了,為了不在公司跟裴博瞻吵起來,隻能居家辦公,順便承包了兩人的一日三餐和家務活。
裴燎起身:“食材都處理好了,等十分鐘。”
“嗯。”夏澈認真看著電腦文檔,“我去,還有彆墅園區CAD圖紙?那麼詳細嗎?”
“隻能成功,不能失敗。”裴燎把杏鮑菇放進鍋裡,道,“我們要出不來,真的會被我爸關起來吊打。”
夏澈張了張口:“我也會?”
“你也會。”裴燎果斷答道,“說不定比我還要多挨兩鞭子。”
夏澈沉默地看著他。
狗東西,知道還把我往火坑裡帶?看彆人過得太舒服不順眼是嗎?
裴燎把簡單的三菜一湯端出來:“後悔答應我了?”
夏澈搖頭:“小龍蝦太可愛了。”
那天在酒店,裴燎給他展示了手機裡一千多張小龍蝦的照片,成功說服色令智昏的夏澈答應偷狗……救狗計劃。
夏澈看著手機裡擄來的邊牧照片,忍不住道:“它真的好漂亮。”
純正藍隕石,雪白的毛發上灰色斑點色塊分布勻稱,鼻子也沒有花斑,眼睛如其名,是透徹水潤的藍。
見到狗狗美照第一眼,他就莫名的很喜歡,有種說不上的感覺。
夏澈咬著土豆,托著腮癡癡看手機,沒注意到送到嘴邊的菜都是某人在喂。
他問:“為什麼叫小龍蝦?”
難道起源於可愛的故事?
裴燎:“因為調皮不聽話,視力天生缺陷,又聾又瞎,但龍蝦不好聽,就在前麵加了個小。”
夏澈:“……”
失禮了,原來起源於可惡的人。
濾鏡破碎,夏澈不死心:“沒有什麼浪漫點的小名嗎?”
“沒有,龍龍和蝦蝦都很奇怪。”裴燎筷子一頓,“但如果你喊它……”
夏澈追問:“什麼?”
“
見到它再說。”裴燎賣了個關子。
夏澈一口氣堵在心口,三兩下扒完飯,起身回屋換衣服:“一小時後出發。”
據可靠消息得知,小龍蝦被關在江岸水城彆墅區的3A獨棟裡,那是裴博瞻在京城最長住的地方。
夏澈坐在副駕駛上鞏固路線圖:“今晚裴董的會要開到十一點,但是你媽媽呢?不在家嗎?”
“她很少回家。”裴燎說,“平時大部分時間裡,她跟我爸處於分居狀態,互不過問對方的生活。”
“所以你媽媽不知道他給你安排聯姻的事?”
“知道,安排的是我外祖父家的世交。不過我媽媽懶得管,因為她知道我肯定不會答應,想看我怎麼反抗我爸而已。”
“……”夏澈心服口服,“她就不怕你反抗不了,真被拉去結婚了?”
“真反抗不了,我就會找她了。”裴燎淡定道,“我會審時度勢的。”
瞧瞧,說得還蠻自豪。
夏澈佩服地鼓掌:“真聰明。”
裴燎:“不過我爸其實不太喜歡那個世交家族,這次本來是故意拿出來膈應我,誰知道我會出櫃,他就硬逼我去了。”
夏澈:“知道他故意的,你還激他?”
裴燎:“聯姻肯定有我外祖父的打算,隻是順便借他的口告訴我外祖父,彆哪天真給我安排上結婚了。”
家族關係是機密,夏澈及時打住話題,沒有冒昧往下問。
“那你家裡的管家保姆會提前通風報信嗎?”
“我認識的熟人不會,其他人應該被裴博瞻叮囑過,肯定會。認識的我都打過招呼,隻要避開陌生麵孔就好。”裴燎停下車,“我們到了。”
夏澈透過前視窗,看到不遠處巨大的彆墅樓。
高達五層的獨棟彆墅,主樓副樓錯落有致,圍牆院子停車房都有,距離彆墅後園區還有大概五百米,都能看到前門若隱若現的噴泉池和大門,花牆縫隙間還有保安和管理人員來回走動的身影。
“……”
奢靡,太奢靡了!
夏澈抬手按在心臟上:“圖紙上看到的,似乎沒有那麼誇張。”
“圖紙是我自己臨時畫的,隻有副樓,小龍蝦太調皮了,我爸不在家的時候不允許它進主樓,怕弄壞重要的東西。”裴燎遞給他一個黑色口罩,“怎麼了?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這是你爸一個人住的地方?”夏澈眼紅得淚灑太平洋,“有錢人為什麼不能多我一個?”
裴燎把口罩帶子掛他一邊耳朵上,寬聲安慰:“彆急。”
“嗯?”
“我偷我爸的錢養你。”
“……”
“真的,你彆不信。”裴燎說,“副樓有個藏酒室,裡麵酒加起來的價格能買一套彆墅,等會兒我們走的時候拿兩瓶。”
夏澈看著他躍躍欲試的表情,忽然不酸了。
爸媽有錢跟裴少有什麼關係?裴少現在不還是連房租都
交不起?
他平衡了:“這麼大的數額,親兒子也得蹲局子。”
本意是勸對方放棄,裴燎卻理解成他怕受牽連,想了想說:“那你出來等我,我背著你偷,不知者無罪。”
夏澈一言難儘看著他,半晌,低笑起來,憐愛地拍拍他臉頰:“乖乖,走吧。”
“……”裴燎同手同腳跟了上去,不怎麼有氣勢地指責,“彆亂喊。”
“好。”夏澈也不怎麼走心地答應,拿出震個不停的手機,輕輕蹙起眉,“你先找一下路,我接個電話。”
裴燎頷首,餘光不小心瞥見他屏幕,發現來電是“爸”。
夏澈找了個牆角接通。
張彬先打了招呼:“小澈?最近怎麼樣?”
“還可以。”因為有人在等,夏澈語速很快,“爸有什麼事嗎?”
“哪有什麼大事,就是好長時間沒聯係,打電話問問你。”張彬笑道,“你現在是在忙嗎?”
家裡從不隨便打電話,夏澈怕他有什麼難言之處,含糊其辭道:“還好。”
“那應該是剛下班回家辦公了吧?也是,都這個點了。”張彬說,“小澈,有個事爸想拜托你……”
對方支支吾吾說的話毫無邏輯,夏澈歎了口氣:“爸,你有事可以直接說的。”
張彬有些不好意思,語氣很虛:“抱歉啊小澈,就是我跟你媽有點急用錢,你方便……借、借我們十萬嗎?”
夏澈蹙眉:“十萬?”
十萬塊錢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今年過年給他們的錢也差不多這個數,但這才過去多久?
不到四個月,算上生活費也給快二十萬了,難道都花完了?
張彬聽到他反問,回複得局促:“你哥哥不是要訂婚了嘛,我們想給他辦個訂婚酒席,就在你上次帶我們去吃的那個酒店,定金交過了,現在全款差一點,人家說要是補不齊,那二十萬就不退了……你放心,我不是要你錢,後半年生活費就不用給我們了,我們都有退休金,實在是現在一下子拿不出手,拜托你周轉一下可以嗎?”
夏澈一下子愣住了。
張彬有女朋友,甚至到了結婚的程度?這麼多年沒一個人給他說過?
好,這且暫時不提,關鍵是普通家庭為什麼一個訂婚宴要做那麼大?光定金就二十來萬?老兩口剩餘全部的積蓄都不夠尾款?
他大腦有點缺氧,氣極反笑,儘量平靜地問:“爸,你知道那個酒店有多貴嗎?我自己辦離職都沒舍得選那兒,哥他訂婚宴搞成這樣,婚宴要做多大?到時候錢花完了,婚宴草率舉辦,不會鬨笑話嗎?親戚那邊不是最在意這些麵子嗎?”
受到質詢的張彬有些著急,愧疚道:“你哥給我說的時候,我真沒想到那麼貴,這定金都花出去了。”
“他問你要錢,你沒看酒店沒問價格,就這麼給他了?”夏澈不可置信,“交定金在很久之前吧?什麼時候的事?”
張彬說:“去年暑假。”
夏澈一口臟話憋在肚子裡:“暑假的事,現在才給我說?當時為什麼不問我?”
他很少語氣這麼衝,張彬有些無措:“我們想著你哥自己有分寸的。”
分寸個屁!
夏澈心裡煩得要命,又不能對兩位無知的長輩發脾氣:“確定定金不能退?”
張彬囁喏:“是的。”
“我知道了。”夏澈不再廢話,“我回來聯係張翼年,定金這事兒您不用管了,趁現在還有時間,找找其他酒店吧。”
張彬自知理虧,不好意思反駁,隻在掛斷電話前說:“小澈,那畢竟是你哥,你們彆吵起來啊。”
“……”
什麼彆吵起來。
不就是想讓他態度放尊重點嗎?
手機裡的忙音像按下鬱憤的中止音,夏澈如夢初醒,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在隨著潮水迅速退離。
大概本就沒什麼期待,所以風止意也平。
不然他們要多少錢,就給多少錢吧。
就算後麵再需要錢,張彬和宋念估計也不好意思開口了,他十萬塊錢買個清淨,其他的跟他有什麼關係?他何必替彆人心疼存款?就算吃不起飯也是自己的選擇,不是嗎?
這是個實際冷漠,表麵仁至義儘的做法。
可夏澈打開網上銀行的界麵,輸入完100000,怎麼都點不下去確定鍵。
正猶豫著,身後不知道從哪裡伸來一隻手,搶走了他的手機。
“怎麼魂不守舍的?”裴燎很無禮地看他手機,點進銀行卡餘額後,輕聲笑了下,“八位數,好有錢啊夏總。”
夏澈:“……”
夏澈黑著臉:“你一點都不見外的?”
“跟你見什麼外。”裴燎關上手機放回他口袋,“誰讓我們夏總這麼為難?”
夏澈煩悶地靠在牆上:“跟你沒關係。”
裴燎蹙起眉:“你遷怒我?”
夏澈嘴角一抽:“彆無理取鬨。”
裴燎不說話,就定定看著他。
夏澈跟他對視片刻,認輸舉手,把張家那點破事一五一十交代。
以前這人就這樣,總能軟磨硬泡套出信息,明明跟他關係很差,卻對他家的基本情況一清二楚。
裴燎聽完,摸了摸下巴:“所以你想用十萬買個省心?”
夏澈:“嗯。”
“那你沒想過,這次問你借十萬辦訂婚,下次就有可能問你借一百萬辦婚宴?”裴燎不讚同道,“人的貪念是沒有儘頭的。”
夏澈低著頭,有些沒底氣:“我養父母不是這種人,對我還是很客氣的,從不主動要錢。”
“那是因為你給他們的錢足夠。你看,現在不夠了,就問你要了。”裴燎的話殘忍又真實,“或許平時不會,但扯上張翼年一定會。夏澈,你把人想的太好了。”
夏澈無法反駁。
這是實話,隻是他一直不去在意,或者說,刻意回避。
他歎了口氣:“不然……就讓他們換地方,我把二十萬補給他們?”
裴燎噎了下:“你是冤種嗎?”
夏澈被懟也不生氣,鬱悶地把腳邊小石子踢飛,心裡止不住罵自己沒出息:“那怎麼辦?我真做不到視而不見。”
“你把對以前我的三分態度拿出來對他們就好。”裴燎沒好氣地拽著他胳膊往彆墅走,“等把小龍蝦偷出來,我給你搞定這件事。”
夏澈踉蹌兩步:“真的?你不是窮到交不起房租了?”
“……夏澈。”裴燎很真誠地說,“你能不能動動你跳級滿績的腦子想想,我都說你冤種了,還能自己搭錢給他們?”
夏澈心道也是。
他沒了話,任由對方拉著自己往彆墅後院的小門走:“輕一點,抓紅了。”
時間臨近五月,天氣也暖和起來,為了方便行動,兩人今晚都隻穿了件單衣,隔著衣服能感到對方體溫。
“泥人都沒你脆。”裴燎鬆開他的胳膊,手往下移,圈住他手腕,“可以了?”
夏澈無言片刻,心說:又不是不會走路,非要牽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