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擋風,他舒服地窩在羽絨服裡,眯起眼睛打了個哈欠。
裴燎把他吹起來的頭發按回去:“困了就睡。”
“過會兒,給你說完生日快樂就睡。”夏澈看了眼手機,還有七分鐘。
小公主的儀式感,得有。
裴燎“嗯”了聲:“夏澈……”
夏澈:“喊哥。”
裴燎執拗道:“夏澈!”
“……”夏澈不會在生日這天跟他吵架,懶洋洋應道,“嗯?”
裴燎:“沒事兒,就是喊你一聲。”
夏澈:“。”
什麼毛病?
他不再搭理這人,將後腰的手拽掉扔一邊,安安靜靜等零點。
還有一分鐘的時候,裴燎咳嗽了幾聲。
僅剩30秒的時候,裴燎把他抱得更緊了些。
倒數5秒的時候,裴燎半撐在他身上,強行對視。
眨眼的瞬間,零點了。
夏澈“生日快樂”沒說出口,就聽裴燎問:“哥,生日願望可以是讓你偷偷做我男朋友嗎?”
夏澈:“……”
夏澈很心累:“你自己聽聽合理嗎?”
求著你哥當你男朋友?
傳出去明年圈子裡的炸裂緋聞得有你裴少一份。
“不合理嗎?”裴燎認真回答,“你介意偷偷?那光明正大好了,我來對付我爸。”
夏澈蹙眉:“彆任性,你怎麼就不明白呢?我們——”
“是你不明白。”裴燎難得打斷他說話,語速很快,“你真要看我服從我爸的安排娶妻生子嗎?”
這話一出,夏澈心臟就絞痛起來。
但這一幕發生的可能性很大,他總會學著適應那種難受的。
可裴燎接著說:“你真要看我被我爸逼得抑鬱自殺,死都不能瞑目嗎?”
夏澈惱了:“胡說什麼!這是能隨便說的嗎?有這麼咒自己的嗎!”
“所以你不樂意看到。”裴燎俯下身,咬上他的喉結,“可是要按照我爸設計的路子走,我情願……你愛不聽我不說了,你懂我意思就好。”
夏澈耳朵一陣空鳴。
他在這個瞬間意識到,自己似乎早就與裴博瞻的期望背道而馳了。
裴博瞻把他接回家,說的第一句話是—
() —【要以裴燎的話為第一選擇標準】。
所以夏澈從最開始就是裴燎的,他不該讓小裴少那麼難過。
夏澈瞳孔沒能聚焦,抬起冰涼的手卡住裴燎脖子,無名指貼在澎湃的動脈處,感受著那份淩亂的心跳。
他感到了詭異的滿足。
就像在沒有答案的難題裡發現端倪,推翻了此前所有的科學依據,因為題目本身就是錯的。
也或許的確不該、不許、不能……他隻是卑劣地給自己的悖德找了個借口,一個合理化、能說服自己的借口。
坦白來說,發現裴燎喜歡他的時候,他真的不開心嗎?裴燎親上來的時候,他真的想拒絕嗎?裴燎現在許的願,他真的不樂意幫對方實現嗎?
要是裴燎沒有那些心思,他會安分守己地做好“夏澈”,可嘗了甜頭,明知可為而不為,真的甘心嗎?
有些人本性放那兒,裝不了一輩子,夏澈的野心很大,不然當初也不會跟裴博瞻走,隻是這些年收斂了。
山上越來越冷,他竟然覺得很熱。
月亮好像更亮了,當然,也可能是他的錯覺。
裴燎說:“夏澈,理我一下。”
裴燎說“夏澈”的時候,語調總要比彆的字音軟兩分。
夏澈每聽一次,都要多喜歡三分。
“我很少有明知故犯的時候。”半晌,他說,“你在誘導我犯錯。”
“那麼篤定是錯的嗎?”裴燎反問,“按照我的標準來吧,哥,我給你滿分。”
夏澈倏地笑了。
“裴燎,早戀啊,好大的膽子。”
“有什麼關係?”裴燎問,“十七歲不是剛好嗎?”
剛好配你,剛好年少,剛好有肆無忌憚的理由。
夏澈恍覺,裴燎不是在誘導他犯錯。
不管用誰的標準,都很難定下這道判斷題的分數,因為答題卡上寫的是年少輕狂,鍍了月光,擦也擦不掉。
好像攢了十幾年的叛逆都用在了這一秒。
夏澈說:“如果你願望沒改,我就祝你得償所願了。”
……
兄弟倆談戀愛的好處是,不管他們在外表現得多親昵,旁人都會自動用“親情”解釋。
一起吃飯不會引來側目,喝一杯奶茶不會有人驚訝,就連睡一張床也能說句“哥倆感情好”。
可不管彆人多淡定,麵對裴博瞻的時候,夏澈還是非常心虛的。
尤其是兩人成年後,前一個小時他們還在臥室玩18+遊戲,後一個小時就衣冠楚楚回了家,聽裴燎在飯桌上一口一個“哥”,吃得食不知味。
裴博瞻要知道他衣服下的吻痕齒印都是親兒子留的,估計會把他皮扒了扔到緬甸賣錢吧?
夏澈心不在焉,每次回家心裡都倍受煎熬。
他真羨慕裴燎那個沒心沒肺的,不僅不怕裴博瞻,做i的時候還敢喊“哥”,生怕他忘了自己的身份是嗎?
“哥……
”
“再敢喊哥你就給我滾出去。”夏澈啞著嗓子,手指死死抓著床單,用力到關節泛白,不說話的時候咬著裴燎肩膀,不管被撞多狠都不出一聲。
也是,他哪兒敢發聲?
這回過年全家出來玩,隔壁就是裴博瞻卓女士,酒店隔音這麼差,他瘋了才會叫給裴燎聽。
裴燎肩膀快被咬沒知覺了,也不反抗,低聲道:“你真要跟我地下情一輩子嗎?”
“那不然呢?”夏澈說話的時候會強迫他停下,不讓句子過於不成調,“現在去隔壁坦白,然後陰陽兩隔?”
他合理猜測:總得沒一個裴博瞻才放心。
裴燎把中指和無名指放進他口中,堵住運動帶來的音浪:“可是我覺得他應該有點懷疑。”
過了好久夏澈才說:“懷疑是懷疑,你不能跟個智障一樣衝上去給他證據吧?”
“我覺得他不是很介意。”
“你哪兒來的錯覺?”
裴燎見道理說服不了對方,便提議道:“試探一下?”
“試探?你是有九條命嗎?”夏澈不讚同。
“你信我好不好?”裴燎往他懷裡拱了半天。
“嘶……說了不許要脖子,彆在那裡留下印子。”夏澈不耐,“你要怎麼試?”
“酒店的套我們不付錢了。”
“裴燎你想被你爸揍死可以直說。”
“好吧。”裴燎清了清嗓子,“那你安心看我發揮。”
夏澈:“……”
不,我不安心。
裴燎用一句話讓夏澈心驚膽戰了三天。
直到返程前一天,他懸著的心終於死了。
裴燎說自己要出家。
拿著剃頭發的推子就往腦袋上戳,卓女士和裴博瞻用四隻手抱住他胳膊,才免去變成禿子的慘案。
“你他媽的腦子進傳/銷窩了嗎?!”裴博瞻直接瘋了,“你個傻逼被哪個騙子洗腦了?還他媽非出家不可,你他媽不該剃發,你該換腦!”
裴燎神情很淡定,被噴一臉口水也不生氣,斯斯文文把臉擦乾淨:“對愛情沒有期待了,不如出家。”
“放狗屁的對愛情沒有期待!”裴博瞻氣得一字三顫,“世界上男的女的半男半女的那麼多,哪個不能喜歡?你給我說年紀輕輕沒有期待?”
裴燎掀起眼皮:“哪個都能喜歡?”
“廢話!”裴博瞻一拍桌子,“你不就是喜歡夏澈嗎?你追!我讓你追!你倒是去追啊你個慫貨你出什麼家的?!”
裴燎:“真的可以?”
“當然可……”裴博瞻話說一半覺得不對勁,“……你那什麼表情?那麼變態?”
裴燎二話不說又去拿剃刀。
“可以可以可以!”裴博瞻真要嚇死了,“我說可以行了吧!”
夏澈:“…………”
他到底談了個什麼品種的男朋友啊?
裴燎優雅地鬆開剃
刀,轉頭對夏澈揚起一個堪稱燦爛的微笑:“他說可以。”
裴博瞻:“?”
夏澈難以直視地捂住臉。
兩分鐘後,裴燎迎來了成年後第一次父母混合雙打。
夏澈沒幫忙,但貼心地給他逃跑絆倒摔傷的膝蓋上了藥,等晚上人睡著後,單獨來到裴博瞻的書房。
罕見的,卓女士也在。
他進門直接道歉:“裴叔,對不起。”
裴博瞻心累地擺手:“坐吧,來喝杯茶。”
嗯?
這個態度讓人琢磨不透。
夏澈抿了下唇,主動接過茶壺,為兩人泡茶。
卓女士還好,揍那兩下純粹是怕兒子精神出問題,給自己嚇到了,打兩下心裡才踏實,這會兒理智回籠,依舊笑眯眯關心夏澈平時生活。
裴博瞻等她說累了回去睡覺,才開口道:“你還記得答應過我什麼嗎?”
夏澈沒答,隻說:“抱歉,我的錯。”
話是道歉,但態度很明顯,就是不改。
裴博瞻想罵人,看到他眼睛,又罵不出來。
他清楚自己兒子是什麼德行,一旦喜歡上夏澈,夏澈九成九逃不掉。
憋了半天,隻憋出一句:“你知道我們家不能沒有繼承人吧?”
夏澈心微微下墜:“……知道。”
“他媽媽那邊旁支很多,你們退休前記得培養一個。”裴博瞻無力扶額,“你眼光好點,跟我差不多就行。”
跟他差不多的意思,就是要夏澈按照“夏澈”的標準挑。
夏澈怔愣片刻,沒反應過來這句話的意思。
“您……”
“我能怎麼辦?總不能看著裴燎真剃發出家吧?”一提裴燎,裴博瞻就心梗,“幸好,幸好當年沒讓你倆上一個戶口。你……夏澈你委屈點,儘量彆跟他分手啊。”
說難聽點,裴博瞻毫不懷疑,裴燎被夏澈甩了還不如死了。
夏澈:“。”
萬萬沒想到會是這個走向。
“裴叔……”
“停。”裴博瞻說,“以後叫爸也可以。”
“……”
他渾渾噩噩從裴博瞻房裡出來,剛打開自己房門,就跟裴燎撞了個滿懷。
“你去找他了?他對你動手了嗎?為難你了嗎?說話難聽嗎?是不是逼你跟我分手了?你沒傷著吧?”
裴燎急得圍著他直打轉。
窗外的夜色忽閃忽閃轉不停,夏澈眼疾手快抓住他暫停,無奈道:“托你的福,一切順利。”
裴燎眨了下眼:“意思是?”
夏澈挑起眉梢:“意思是,你今晚可以咬脖子了。”
窗簾拉上後,夏澈過了許久才睡。
臨睡前他感到右側鎖骨癢癢的,含糊不清道:“你怎麼那麼喜歡咬這裡?”
“不知道。”裴燎低聲道,“就是想多親一下。”
夏澈無聲笑了笑:“真該慶幸當年你爸領走了我,不然我們就見不到了。”
“不會。”裴燎從後麵圈住他,“你給的棒棒糖很甜,我總會找到你的。”
哪怕陽光不夠充足,時機不夠巧妙,他還是相信能等到一處燈火闌珊。
世界沒那麼大,剛好夠裴燎遇見夏澈。
夏澈困得睜不開眼,隨口道:“那我可能不會這麼早喜歡你了。”
裴燎用指尖把他微濕的頭發整理好,等到人睡著了,才超小聲地回答:“沒關係,我喜歡你就好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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