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裕生最近,見到陸厝就躲著走。
理由還特彆充足,他剛文理分科升高二,正是學習的關鍵時期,你一個上大學的人,時間那麼充足,就彆天天湊上來騷擾了吧。
陸厝一琢磨,也對啊。
但他還是忍不住跑顧裕生那,戳下人家的胳膊,撓下人家的手心,被罵一句,才美滋滋地離開。
有時候自己也想不通,這個賤,他是非犯不可嗎?
完全忍不住。
今天又被趕了出去,陸厝百無聊賴地躺床上玩手機,唰地一下又坐起來。
他也沒有騷擾顧裕生的意思!
隻是單純地幫忙監督寫作業,這總可以吧!
“……彆,”
顧裕生沒回頭:“你坐那兒我寫不下去。”
陸厝盤腿坐人家床上,手裡還抱著碗草莓在吃:“阿姨說了,讓我給你輔導呢。”
寒假剛開始,外麵的天已經冷了,屋裡暖氣開得足,陸厝穿著個單層睡衣,都覺得有些熱得慌,可是背對著他的顧裕生,還是一身黑色高領毛衣,顯得脖頸袖長,皮膚白皙。
有種不苟言笑的冷淡感。
看著勁勁的。
碗裡的草莓都吃完了,陸厝才意識到,自己一直在盯著人家看。
看啥呢,從小黏糊著長大的,初中前經常一塊兒洗澡,顧裕生哪兒有顆痣他都一清二楚,有啥好看的。
但目光還是沒移開。
彆說……還真挺好看的。
從很小的時候,陸厝剛有審美的意識,他就覺得顧裕生長得不錯。
眼眸清亮,頭發很軟,看人的時候有種乖巧的懵懂感。
現在的顧裕生依然好看,但和以前不一樣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陸厝也說不上來,是因為戴眼鏡的原因嗎,還是那猛然拔高的個頭?陸厝盯著顧裕生寫字的手看,與印象裡軟軟的小胖手完全兩樣,變得修長、白皙,修剪乾淨的指甲泛著淺淺的粉色。
聲音也變了。
以及最重要的——
眼神。
被那樣瞪一眼,他就心跳速度加快。
正想著呢,一隻手突然出現在麵前,陸厝愣了下,對上了顧裕生的目光。
莫名有些心虛。
“草莓呢,”顧裕生淡淡開口,“全吃完了?”
陸厝如夢初醒地低頭,瞳孔地震,居然真的一個都沒留!
他連滾帶爬地跳下床往外跑:“對、對不起小玉,我給忘了,我再去給你洗點!”
糗大發了!
他像是喝醉了似的登徒子,拿人家的背影下酒,給草莓一個不剩地啃完,嘴裡沒什麼味,卻酩酊大醉般地昏了頭。
挑了最大最紅的草莓,一個個清洗乾淨,再裝好拿回來,陸厝規規矩矩地雙手奉上:“您請。”
顧裕生的胳膊搭在椅背上,姿勢懶散地仰起臉。
沒說話,表情很平靜。
陸厝心頭一動,拿起粒草莓,遞到人家嘴邊——
顧裕生沒伸手,張嘴接了。
他們之間,經常這樣互喂食物。
小時候顧裕生坐在餐椅裡,還是個胳膊短短的胖娃娃呢,陸厝就會用勺子舀米糊喂他了,大人們還開玩笑,說他倆一個敢喂,一個敢吃,再大點後,有時候誰在打遊戲或者乾家務,手占著呢,另一個就會幫忙往嘴裡塞點好吃的,說嘗嘗味道。
甚至顧裕生吃過的東西,覺得好吃了,也會撞撞陸厝的肩,說這個不錯。
陸厝就偏頭過去,直接咬一口。
當然,他倆跟彆人不這樣。
隻有對方可以。
因為太熟了。
因為是一起長大的弟弟。
可是,一起長大的弟弟會這樣歪著腦袋,就著他的手,咬草莓吃嗎?
少年的身體微微前傾,睫毛垂著,嘴巴好小——
陸厝的視線被燙了下。
“你自己吃吧,”他慌亂地把碗往人家懷裡一塞,“我、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跟逃跑似的,門都忘了關。
顧裕生收回目光,慢條斯理地轉過身子,把碗放在桌子上,沒再碰那洗好了的草莓。
隻是唇角揚起點笑意來,聲音很輕。
“……什麼出息。”
話是這樣說,可還是不由自主地用手背貼了下臉。
好熱。
這下可好,誰也不說誰,他也一樣地沒出息。
-
陸厝擦乾淨頭發出來,直接把自己砸到床上。
臉埋進枕頭裡,過了好一會兒,才猛地支起身子,重新坐好。
不對啊。
他腦子裡怎麼能有那樣下流的想法呢?
難道是自己身體太好,血氣方剛?
說句心裡話,那些畫麵要是有誰敢對著顧裕生說一句,即使開玩笑,他都得黑著臉過去揍人。
在陸厝心裡,顧裕生乾淨得跟捧新雪似的。
所以染上點顏色,就格外漂亮。
哪怕隻是想想,也受不了。
陸厝捂著臉,心跳得有些過快。
那個樣子的小玉,他的第一反應居然是,好可愛,想草。
陸厝坐直身子,表情木然。
劈手給了自己一個耳光。
打完後,盯著自己的手看,剛剛顧裕生吃草莓的時候,嘴唇有沒有碰到他的指尖呢,陸厝不知道,隻覺得那裡隱約發燙。
這股微妙的灼燒感,持續了整個冬天。
苦逼的高中生開學早,剛過了初七就得上學,這天晚上,有學生的家庭都燈火通明,空氣中彌漫著無聲的慘叫與哀嚎。
陸厝猶猶豫豫地,沒敢去敲對麵的門。
他知道,小玉肯定寫完作業了,今晚空閒著呢。
顧裕生是個心裡很有主意的人
。
踏實,不怎麼受外界影響,給所有的事都能捋得井井有條,是公認的“彆人家的孩子”。
也是陸厝最疼的弟弟。
但如果今晚不見的話,下次見麵,就要等到暑假,也就是半年後了。
陸厝讀書在省外,他性子有些野,報誌願的時候說終於到他浪的時候了,才不要離家這麼近呢。
造成的後果就是,玩得時候很開心,回家也是真麻煩。
糾結了好久,還是沒忍住,偷偷摸摸地去找顧裕生。
這個點兒,叔叔阿姨出去溜達了,陸厝敲著門:“小玉!”
好一會,門才開了。
顧裕生手上拿著條毛巾:“怎麼過來了?”
“你明天都開學了,”陸厝理直氣壯的樣子,“我就不能過來嗎……乾嘛呢你?”
“洗澡啊,”
顧裕生穿著睡衣,淺藍色的珊瑚絨,很柔軟的樣子:“要不要一塊?”
陸厝差點咬到自己舌頭。
可顧裕生仿佛隻是隨口一說,也沒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去廚房,給陸厝抓了把糖炒栗子。
“你先吃著,我一會兒就洗好出來。”
陸厝“哦”了一聲。
坐在沙發上,殼還沒剝呢,聽見浴室那傳來的水聲。
平生第一次,他在跟自家差不多熟的地方,生出種莫名的緊張感。
顧裕生洗了多久,陸厝就維持這彆扭的姿勢多久。
動都沒敢動。
水聲停了。
片刻,響起了吹風機的聲音。
陸厝吞咽了下,不由自主地想象著顧裕生吹頭發的樣子,這個時候,身上穿了睡衣嗎,還是就披著個浴巾……
門開的瞬間,他幾乎彈跳般站起來。
“嗯?”
顧裕生換了件新的淺色睡衣,頭發翹起一點:“是栗子不好吃嗎?”
他放的時候什麼樣,現在還是什麼樣。
陸厝支支吾吾的:“沒有。”
“那你怎麼不吃?”
“……想著等你一塊吃。”
顧裕生笑了下:“不行,我都洗漱過了。”
陸厝呆呆地看著他。
突然想起,小時候顧裕生剛學自己刷牙,還要站在凳子上,漱完口會扭過來,咧著嘴讓大家看他的牙齒白不白。
曾經的那個奶團子,是什麼時候長成的漂亮少年?
陸厝有些口乾舌燥,慌亂地轉移視線:“怎麼沒穿襪子?”
顧裕生挨著他坐下了:“不想穿。”
總覺得剛洗完澡,身體還有些潮濕,穿襪子的話不太舒服。
“我去給你拿,”
陸厝站起來,表情還特一本正經:“都多大的人了,也不怕凍著。”
不行,要立馬打消腦子裡出現的下流畫麵。
不許想!
讓自己爹味起來!
他輕車熟路地走進人家臥室,拉開衣櫃的抽屜,拿出雙乾淨的白襪子,遞了過去:“穿上。”
顧裕生還在沙發上坐著,仰起臉,定定地看著他。
沒戴眼鏡,眼睫烏潤,帶著淺淡的沐浴露香。
陸厝喉結動了下,半開玩笑:“怎麼,還想讓我幫你穿?那叫聲哥……”
“哥,”
顧裕生突然開口,說的卻是彆的話題:“你手上戴的是什麼?”
陸厝順著看去,是條銀色的素鏈,也沒啥特彆的設計,他這人有些臭美,什麼小首飾或者潮流玩意,都敢往身上折騰,不像顧裕生,從來都是穿得簡簡單單。
“戴著玩的,”陸厝把手伸過去,“好看不?”
顧裕生湊近:“還挺亮的。”
陸厝直接摘下:“送你了。”
顧裕生沒接,還保持著這個姿勢:“不要,我戴著會有些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