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錦娘閉上眼睛,她有一種在大學宿舍的感覺。想她穿越前剛提前還完貸款,房子也裝修好了,還沒進去住,竟然就穿越了。
說來她前世也和這輩子差不多半路出家,原本大學學的小語種專業,後來因為特彆愛追劇,嘗試開始做編劇,起初是業餘開始寫,後來慢慢就加入了工作室,好不容易有她編的一部劇算是小火了一場,卻又被某平台的一個小博主開始逐幀吐槽,罵了個狗血淋頭。
加上那部劇還有位人氣頗高的流量明星,本來黑粉也多,到處擴散,導致她好容易出圈又泡湯,還好她堅持了下來,收入也算不錯,從十八線普通家庭走出去其貌不揚的女孩子最後在一線城市買了房子。
唉,一朝回到解放前。
還好她絕對不是容易被打倒的人,她這兩年也一直貼補家中,平日的工錢一年共八貫多,加上逢年過節掌櫃的賞賜,一共十貫多。她有五貫都給家裡了,另外的銀錢跟著裁縫學裁剪,如今手裡也不過兩串錢。
翻了個身,她很快進入夢鄉。
船上的日子很是無聊,因船太晃,也不好看書做針線,眾人要不就睡覺,要不就說說閒話。何家專門雇了人燒飯,這一路她們吃的是何家的飯,中午是雜飯一樣,菜是酸菜豆腐,酸菜裡還有沙子,錦娘都用筷子先挑了出來。
秦霜兒氣的摔筷:“咯的我牙齒都快掉了。”
“是啊,吃的比咱們在繡坊的爛葉子菜還不好。”方巧蓮也如此道。
其實錦娘何嘗不是如此,她娘手藝挺好的,但是現在也沒辦法,她隻好拿出她娘的鹹菜就著飯吃:“嗯,我娘醃的蘿卜酸酸甜甜的,配著這湯汁兒還挺下飯的,好吃。”
秦霜兒哭笑不得:“怎麼你吃什麼都喊好吃啊。”
錦娘有些不好意思道:“我這個人就是不挑嘴,所以喝涼水都容易長胖。”她是真的不太挑嘴,前年吃鹹菜吃了一年,她娘都破口大罵,她依舊能夠下咽。
“錦娘,其實你剛進繡坊的時候我見過你,當時還挺驚豔的呢,以後你瘦下來肯定好看。”方巧蓮挺認真的說道。
錦娘笑著搖搖頭,她前世也是嫌棄自己一下胖了三十斤,氣的要減肥,沒想到就因為肉多,被小汽車撞了一下,都隻是腳扭了一下,甚至身上沒任何毛病,之後她就逐漸接受自己什麼樣都行,隻要身體健康。
況且,她反而覺得現在這樣其貌不揚進周府是好事兒呢。
隻不過當江善姐從外麵倒了尿桶進來就不忿道:“原來咱們吃的是何家的下等飯,她們跟著去周家的管事還有四個菜一個湯,竇婆子那裡十個菜,就是陳娘子也有好幾個菜呢,我瞟了一眼,有炸的又枯又大的肉圓。”
枯是一句方言,意思就是用油炸的很乾巴的意思。
這話說的錦娘都有些饞了,又聽方巧蓮道:“我們本來就不是何家的人,能吃一頓下等飯就不錯了。隻有主子身邊的大丫頭,和貼身伺候的丫頭們才有小灶,我不清楚周家如何,反正在何家,是這樣的。”
她們四個人中,隻有方巧蓮的娘在大戶人家做工,所以她了解的最清楚。
吃個東西原來也分三六九等,甚至方巧蓮還道:“這受寵的主子和不受寵的主子也有區彆,看似份例差不多,其中區彆大了。她們的月錢未必有咱們高,可是主子穿不完的衣裳首飾賞錢,若是家生子的婚喪嫁娶全包括在內。”
大家聽的目瞪口呆,錦娘就很清楚這其中區彆了,這就類似於體製內和私企的區彆,體製內工資看似並不高,但其實雙邊公積金,社保都交的相當高,還是鐵飯碗。私企就不穩定了,有時候工資高,流動性還大,沒保障。
出門在外,大家其實都很節儉,船在京西南路的襄州府靠岸時,她也隻舍得拿出一文錢買兩個饅頭打打牙祭,再用一文錢買了一貼咳嗽藥,另外一文錢買了一捧醃藏的蔬菜。
好在過了京西南路就進入河南地界,很快就到了汴京,她們棄船轉板車,沿途看東京。彩樓歡門鱗次櫛比,大伯們站在門口迎來送往,還有腰間係著青花布頭巾的焌糟們為客人換湯斟酒,除了正店之外,腳店也是十分熱鬨,人群往來絡繹不絕。
“汴京真的比咱們江陵繁華許多。”
錦娘聽江善姐感慨,也是忍不住點頭。
穿過大街中央,便又往馬行街向北,這裡卻是醫鋪林立,婦女產科,小兒病症,連專門治耳聾的藥都有,街道兩側坐診的大夫們都穿配金紫服飾,看著就氣派。
她們這些女孩子還想多看看汴京風貌,但是很快就從甬路街到了烏鵲巷的周家。
錦娘扯了扯自己的衣裳,她們在臨下船之前都把自己的新衣裳拿出來了,她有一件淺紫色的貉袖,當然不是用狐裘做的,而是把之前她小時候穿的棉衣的綿拆下來做的,配著乳白色的裙子,腰間係了個自己做的紫色的長絛帶,頭上則梳著雙垂髻,看起來既清爽又雅致。
比起她來,秦霜兒就更打扮的喜人了,梔子黃的旋襖配著杏黃色繡蝴蝶的旋裙,同樣的雙垂髻,她還綴上了兩朵絨球似的花來。
然而她們來的不巧,周大夫人蔣氏的娘家堂嫂去世了,她奔喪去了,連蔣氏的陪房也一並都去了,錦娘和其餘三位繡娘還有陳娘子一並坐在一個偏窄的院子裡等。
錦娘以為的封建壓迫是或打或罵,實際上從進門一開始,她們就不敢多說一句話,不敢多走一步路,甚至在這裡坐著等安排都
不敢說一個不字。
真正的壓迫是徹底被無視。
等,繼續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