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前輩, 你會怎麼做？”
話音未落，謝景眼見著沐晴臉色一變，她好似突然之間有了鋒芒：“這才是你來的目的吧？！”連看著謝景的眼神都帶著審視。
謝景卻半點不慌, 或者說, 他已然從沐晴的態度中看到了她隱藏的不甘。
他轉頭看向院子外邊肆意追跑打鬨的孩童, 這些孩子明明是盲童, 但在這裡，卻全然沒有盲童常見的小心謹慎, 甚至於，他都懷疑這些孩子知不知道, 普通人應該是看得見的。
“莊羽的兒子如今正往青雲宗和丹鼎宗的方向而來, 這些孩子不通修行, 固然可以在這裡普普通通過完一生，但是很多時候, 並不是我們不招惹, 是非就不會找上我們, 這一點，我想前輩您再清楚不過。”
他看著沐晴：“前輩, 您確定到時候您能護住這些孩子嗎？”
沐晴渾身一震, 深深地看著謝景，良久才開口：“你真的跟你爹一模一樣。”
她歎了口氣，將手上的樹枝緩緩放下，輕輕抖落了一下手上的灰。
“你跟我來。”
說罷, 轉身率先穿過了院子，從院子側邊的小門走出去。
謝景沒有多問，隻從她的神情上看出些不對勁，默默跟著她一路走。
兩人沒有走很遠, 經過一段長長的回廊，謝景跟著沐晴的腳步進了一座晦暗的大殿。
這座大殿與外麵那座完全不一樣。
如果說外麵那座是外觀大氣磅礴，彰顯大宗門的氣度，那這座大殿便滿是滄桑和厚重，連推開門發出的“吱吖”聲，都帶著回音。
沐晴一揮手，晦暗的殿內瞬間亮起盞盞明燈。
謝景一驚，這殿內竟然是滿滿的靈位和已經熄滅的心燈燈盞。
靈位上書寫的名字，一個個按照輩分排列，黑色的靈牌在忽閃的火苗照射下，肅穆非常。
沐晴走上前，拿起了三炷香，肅立合掌，手腕上下翻轉的同時，香被點燃，一股檀香緩緩流淌在殿內。
謝景沉默不語，這些應該就是當年被害的弟子。
他沒有多說話，隻是默默拿起邊上的香，按照人間的習俗合掌，舉過頭頂，緩緩彎腰。
沐晴頓了一下，然後也將香舉過頭頂，微微閉上眼，鞠躬。
她沉聲道：“這是我丹鼎宗被莊羽所害的三百六十位弟子，另有數十位弟子因此壽命折損，修為儘失。”
她說著話，然後腰背挺直，將香插進了香爐之中，她站立在靈位前，良久才緩緩轉過身來。
看著謝景的時候，她的眼裡仿佛多了些什麼，蒼老的麵頰都顯出幾分堅毅和果決。
“我最後一個小師妹死的時候囑咐我，叫我好好守著丹鼎宗，不要去找莊羽複仇。我知道，她不是不想報仇，但她更怕我會因此喪命，因為我練的根本就不是殺人的功法。”
她一邊說著，一邊環顧了一下四周的靈位。
她的眼裡甚至浮出些許笑意。
“後來我才意識到，隻要修為夠高，哪有殺不了人的功法。”
她轉過臉，語氣篤定：“我要謝謝你帶來的消息，不管你是為了什麼。”說罷，直接從寬大的袖子裡甩出一個玉葫蘆：“這算是答謝，你這便走吧。”
說完，不等謝景多問幾句她的計劃，整個人便被一股溫和的風托著一路送到了山門口。
顯然，對方是不打算多說什麼了。
謝景看了眼手上的玉葫蘆，到底還是將玉盤放在了山門口，衝著裡麵雙手握成喇叭狀，大喊：“前輩，莊羽兒子名叫莊霽，他的行蹤，您可以通過玉盤看到，我放在山門口了啊！”
這行為，極其不雅，一說完，謝景立馬飛身離開。
關於沐晴要如何處置莊羽和寧橋，這是他們上一輩的事情。
謝景並不想摻和。
他將玉瑤靈液送回青雲宗，這東西果然對他娘的修為很有幫助，送進去不過數日，他娘便傳出了消息，隻說修為不僅穩定了許多，還因禍得福精進不少，如今隻等突破後就能出關。
宗門內，除了唐婉身邊又多了幾個年輕弟子之外，幾乎沒有什麼新鮮事。
謝景並不想攪和在裡麵，待在青雲宗看了幾天熱鬨，果斷趁著麻煩還沒纏身之前離開了宗門獨自前往曆練。
淩霄界不愧是能讓人妖魔都和平共處的修真界，靈氣充足不說，各地秘境頻出，謝景幾乎是剛出了東邊這個秘境，西邊的海島就又有一個秘境傳出動靜。
短短數月，謝景的修為便蹭蹭蹭往上漲，但不知為何，始終無法突破瓶頸。
一直等到整個淩霄界都知道，又一個年輕刀修橫空出世的時候，謝景已經在孤身一人闖了有足足六個秘境！
直到這一天，他從一個新的秘境一出來，就聽說了如今淩霄界最出名的一件事情——臥雲宗被人剿了！
在這樣的大事麵前，長年關閉山門的丹鼎宗重新開了山門，又收了徒的事情，簡直無人關心。
等到他一路匆匆忙忙回到青雲宗，就看到了被束縛在一座石牢中的莊霽。
莊霽滿臉狼狽和傷痕，身上的衣服因為被強製恢複成了蛇身而有些破敗。
一看到謝景的出現，原本頹靡不堪的莊霽馬上變得氣勢洶洶，隔著一道鎖著他靈力的幕牆，他指著謝景破口大罵：“原來是你！你這個偽君子，當初在鬼心塚之內，我就覺得你非要交換居心不良，如今果然是原形畢露！”
要不是幕牆隔著，謝景很懷疑，對方是不是要指著他鼻子罵。
謝景是隨意叫人謾罵自己還忍氣吞聲的人嗎？
他不是！
他果斷開口：“與其罵我，不如謝謝你自己，要不是你傻乎乎地一頭撞上來，恐怕也沒人能知道，臥雲宗的大門竟然在皇宮裡麵。這次圍剿臥雲宗，該給你立一個大功才是”
說罷，他直接不等人開口咒罵，一個法咒施過去，瞬間叫人有口難言。
莊霽的眼裡更加憤恨。
謝景卻瞧得有些興味。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到來攪亂了莊霽原本在鬼心塚內的曆練。按照原主的記憶，這時候的莊霽雖然沒有修為，但也應該滿臉謙和，溫文爾雅，如今在他麵前的莊霽，卻衝動易怒，眼裡的陰鷙和怨念幾乎無法遮掩。
如果是這樣的莊霽出現在原主麵前，恐怕原主也根本不會與之結交。
想到這裡，謝景為原主有些不值，要不是遇到了這人，原主那樣的天賦靈脈，哪至於最後身死道消，落得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謝景最後看了眼幕牆裡麵，滿臉猙獰雙眼猩紅的莊霽，真是太醜陋了！
……
謝景這次回來，當然不是為了最後看一看沒了修為的莊霽，而是因為，此次圍剿臥雲宗的行動來得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