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回去之後, 謝景還特意留心觀察了一下九皇子府的動靜。
按理來說，自己的救命恩人被自己的父皇找人捆了送回自己府裡，又留下那麼一句話, 九皇子在坊間傳聞又一貫是個暴脾氣, 怎麼著也會鬨出些熱鬨出來。
但出乎意料的人, 從那日傍晚開始一直過去了好些天, 不僅僅是九皇子府安靜異常，連謝景特意找人盯著的謝家一家人暫住的院子都一直沒有人回去過。
顯然, 謝家人應該還在九皇子府。
但不知為何，接連數日, 皇子府內都沒有任何消息傳出。
被謝景找了去盯著九皇子府的人回來還感覺有些奇怪, 特意趕來稟報：“九皇子大門緊閉, 府內整整半月都沒有任何動靜，甭說人員進出了, 就連日常采買的人員都沒有進出, 難道說, 這皇子府內一屯能屯將近一個月的糧食？”
如今是初春，日常溫度較低, 的確有些普通百姓會多因為冬日裡多屯了些白菜臘肉之類的, 日常就會少買些蔬菜肉類，但這可是九皇子府啊！
整個京城誰不知道九皇子雖沒有正妃，但侍妾一堆，加上還有不少親兵和傷病退下來的老兵在府內擔任護衛, 人多得不得了。
整個京城的菜農肉販都知道，誰家要是拿下了九皇子府的日常供應，那基本上隻會愁東西不夠，從來不用愁自家東西賣不完的。
再者說, 不久後就是太後千秋壽宴，不說是九皇子了，就連京城大小官員的府邸都進進出出不少商家，九皇子難道不需要任何準備？
謝景隻這樣聽著都感覺不太對勁。
又聽得那人自言自語道：“聽說九皇子當初進京時，帶的隨侍親兵大頭都在郊外大營，難道說皇子出了京？”
這一句話直接讓謝景的心提了起來。
九皇子前些日子進京時的盛況還曆曆在目。
那人數眾多的親兵可都是滿荷狀態，比起京城裡本身人數不占優勢，又多年沒見過血的兵卒們來說，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
因著太後千秋在即，聖上當初也沒叫九皇子回邊疆，那些親兵不能都留在京裡，就索性都送去了京郊大營。
那大營裡可還有不少是京城的屯兵，一旦出事，京城可就完蛋了。
這當然都是猜測，謝景更不可能在人家親爹麵前，沒有證據就說人家要造反。
彆到時候人家沒造反，他謝景被人摘了腦袋……
隻是，不能直接說，間接插一手倒是可以的。
想罷，他這頭叫人繼續盯著，隻是，這次要更加隱秘一些，寧願沒有盯到什麼，也不能暴露自己。另一頭，他偷偷去找了嵇春生來，隱晦暗示了一番之後，在嵇春生震驚的眼神中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這天之後，謝景又是連續很多天沒有回家，陳婉娘都快習慣了，隻謝景不在家，錢瑞源倒是來得勤快。
陳婉娘有時候也會嘲諷他，一個即將參加會試的學子，不忙著溫習功課，卻頻繁跑到她這鹵肉店來，難道是想學著做個商販？
錢瑞源自知理虧，也不辯駁。
但他心裡也是有數的，他也不是天天來，就算是來了，店裡閒著的時候也會自己默背。
再者說，都到了這份上，反而不需要太多複習，隻保持平常心，每日溫習保持手感和敏銳的頭腦就好。
陳婉娘到底也不是真討厭他，索性也就由著他在店鋪裡幫忙。
太後千秋很快就到了，整個京城都沸騰了起來。
大小官員隻要符合身份要求的，這天大多都要前往京城參加壽宴。
皇子公主們更是不用多說。
大大小小或珍貴或真心的禮物被一個個由太監宮女們一眼不錯地送進了宮。
由周老和嵇春生打頭的軍器監也在其中，看起來絲毫不起眼。
壽宴剛開始就是冗長的講話環節，皇上講完太後講。
好不容易等到主子們說完，夜色都逐漸深了，宮裡陸陸續續燃起了燈火。大臣們也終於可以坐下來觀賞表演，喝些小酒，往日就算是有舊仇的也能暫時放下。
整個庭前都保持著微醺又熱鬨的氛圍，大家表表忠心表表孝心，其樂融融全家歡，彼此鼓勵展望未來。
但這樣的氛圍卻終結於九皇子的意外舉動。
還沒到皇子獻壽禮的環節，九皇子卻突然上前一步，讓整個氛圍瞬間不一般起來。
這種不一般，連謝景這種局外人都能注意到，更彆說是久居上位的皇室宗親和朝廷大官。
隻見他大步一邁，袍子一揚，手上正拿著一個酒壺，眼神灼灼，裡麵似乎醞釀著什麼。
幾乎就是從九皇子走出來的瞬間，整個壽宴上的氛圍開始變得焦灼，空氣都幾乎要凝滯。
他一貫脾氣不好，此刻卻笑著拿起了桌上的一個酒壺，那酒壺美玉製成，盛著美酒在陽光下顯得精妙絕倫，卻也脆弱異常。
他將酒壺高高舉起，臉上的笑變得肆意張揚，他頓了頓，看了眼四周，一副誌得意滿的模樣，剛要說話——
“聖上，九皇子，請恕臣等無禮，軍器監呈上的壽禮已經準備就緒！”
一個太監的聲音略顯尖銳，突然插著他的氣口上來，一下子將九皇子堵了回去，更將他引起的焦灼氛圍一下子切斷。
眾人就親眼看著九皇子的臉瞬間憋紅，整個人的氣場也瞬間從原本的野心勃勃變得狼狽又可笑。
他當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瞬間氣急敗壞就要叱罵，卻在轉身的瞬間，人一下子就呆住了，就到嘴邊的叱責也強行咽了下去。
原因很簡單，那個上報的太監，正是他親爹身邊最得力的人——周若明。
坐在最上首的皇帝此刻臉色也鐵青，他一個當爹的，哪能不知道，自己這兒子心裡在想什麼。
一個還沒封王的皇子在京城乃至於城郊做些什麼，怎麼可能瞞得過當皇帝老子的耳目！
就是因為知道，他才更加痛心疾首！
連造反都不知道小心隱瞞，這京裡凡是有些能量的，誰不知道這段時間九皇子有些古怪。
想罷，他索性不去管兒子，直接對著周若明和顏悅色：“既然準備好了，就直接呈上來吧。”
說著，又轉頭對著滿臉問號的太後解釋道：“此前軍器監有奏折呈上，說是在太後千秋壽宴上有壽禮呈上，隻是需準備些許時間，還需找個吉時呈上……”
這話其實也隻是嵇春生編出來的罷了，說什麼準備時間什麼吉時，就是為了能夠隨時隨地抓住先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