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高跟鞋在空中高速飛轉。
“李導小心！”
高個男人嚇出一身冷汗,顧不上再假裝路人，扯著嗓子大聲向李傑報信。
李傑下意識地扭頭，飛來的高跟鞋直中他的麵門。他臉上一疼,身體瞬間失了力,像根癱軟的麵條直勾勾向地板倒去。
“你、你搞出、出人命了？”
目睹全程的高個男人顫著聲開口。
他沒收到回應,再一看才發現,葉柏念已經閃到了李傑身邊，趕在對方倒下前，接住了李傑懷裡昏迷不醒的秦心。
這還不算，她又抬起腿,對著李傑的某個部位重重踹了兩腳。
高個男人感覺自己的某部位也忽然一痛,顫抖著掏出手機撥打了報警電話。等他掛掉電話,一抬頭，撞上葉柏念似笑非笑的神情。
“敢情你是李傑的同夥啊？”
葉柏念看著眼前的高個男人,怒火中燒，“人模狗樣假裝理中客,要是換個人,可能真就被你搪塞過去了。”
她的語氣又沉又冷，高個男人嚇得要死，生怕下一個腦袋被高跟鞋開洞的人是自己。
他連忙開口解釋：“不不不,大佬，我和李導不熟，我就是個狗仔。”
說著,連忙掏出名片自證清白，“是秦心的對家公司花錢雇我過來的，說是能拍到秦心和李導的猛料。”
男人本來以為秦心和李傑是你情我願的潛規則交易，直到秦心跑來敲他的房門求助,他才明白秦心是被迫的。
他有一瞬間也動了惻隱之心，想過搭把手救秦心。可轉念想到他的巨額獎金和工作前途，終究還是理智占了上風。
他假裝相信了李傑口中的“男女朋友鬨彆扭”，打算趁李傑抱秦心回去的途中偷拍兩張照片，等把照片發布以後再偷偷報警。
沒想到，半路會殺出個葉柏念，壞了他的全部計劃。
葉柏念掃了眼男人的名片，記住了對方工作室的名字：“你稍等我一下，彆想著趁機跑路。”
她將昏迷不醒的秦心抱回自己的房間安置好，再次走出房間，看到男人果然還在原地等著，不過身邊多出了兩名警察：“你好先生，請問剛剛是你報的警嗎？”
男人剛點了點頭，一轉身發現葉柏念出來了，又連忙搖頭：“不、不是我。”
警察順著他的視線，同樣看到了葉柏念，第一時間將目光落在她的腳上，見她的尺碼跟砸了李傑的那隻高跟鞋尺碼相近，心裡有了數：“你好，小姐，請問……”
“是我乾的。”
葉柏念不假思索地承認，她歪頭看向狗仔，臉上掛著善解人意的微笑：“怕我做什麼？有警察同誌在場，難不成我還會威脅你這位目擊者嗎？發生了什麼事，你如實說就好。”
狗仔：“……”
這簡直更可怕了好嗎QAQ？
他硬著頭皮開始講述事情經過，遇到中途沒講清楚的細節部分，葉柏念恰到好處地開口補充，很快還原出了整件事的全貌。
警察看向兩人的目光漸漸變了。
對狗仔感到不齒的同時，對挺身而出的葉柏念多了幾分敬佩：“葉小姐，您見義勇為的舉動真的很值得表揚，隻是……”
警察嫌惡地暼了眼地板上的李傑，對方還處於昏迷狀態，腦門前鼓起一個大包，鼻血乾涸在臉上，看著惡心極了。
警察誠懇道:“隻是，如果您對對方下手太重，很容易給自己惹上麻煩。”
“不會的，警察同誌放心。”
葉柏念淡定道，“我扔高跟鞋砸他以前，特意控製了力度，他的傷勢達不到傷情鑒定的輕傷標準。”
當然，也包括她隨後補踹的那兩腳。
她當時實在太生氣了，腦海中刹那浮現出幾個人體穴位，想都沒想就對著李傑的穴位踹了上去。
不出意外的話，李傑這輩子都不會再有能力做這種齷齪事了:）
警察做完筆錄，很快叫來救護車將李傑抬走了，等待他的，將是後續的一係列調查。
葉柏念將警察送到電梯口，電梯門在她麵前緩緩合上，她臉上的笑意瞬間收斂，望向狗仔的目光帶刺：“你聽好了，如果我在網絡上看到關於今天這件事的任何報道，我會收購你們的工作室，然後把它改成垃圾回收站。”
狗仔嚇得說話打了個結：“你、你開玩笑的吧？”
她神情倦懶：“你看我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嗎？”
狗仔：“我、我知道了。”
葉柏念得到狗仔的保證，滿意地點點頭。
她走到過道另一頭，彎腰拾起那隻用來砸李傑的高跟鞋，嘖了一聲：“好端端一隻鞋，被人渣糟蹋了。”
狗仔知道她罵的除了李傑還有他，可自知理虧，縮了縮脖子，沒敢辯駁。
葉柏念順手將高跟鞋扔進走廊的垃圾桶，又看了眼狗仔：“為了追逐熱度喪失良心的媒體人，還是趁早轉行吧，你配不上你的記者證。”
狗仔這時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直到工作室將他開除，他四處求職碰壁，不得不放棄自己娛樂記者的工作，才意識到自己因為一念之差，真的踢到了鐵板。
……
葉柏念回到房間時，秦心還沉沉地睡著，眉心緊蹙，看上去不安極了。
她無聲地歎了口氣，俯下身替秦心撚好被角，去陽台給那個狗仔的工作室撥了通電話：“你好，如果我想收購你們的狗仔工作室，除了錢以外，還需要準備其他東西嗎？”
工作室老板：“？？？！！！請問，您打算開價多少？”
葉柏念隨口報了個數字，工作室老板嚇得一屁股坐空跌到地上：“小姐，我們能抽個時間見麵詳談嗎？”
“可以。”
葉柏念答應下來，轉念一想，又覺得太麻煩，“算了，我會讓我的律師和助理下午直接帶合同過去，你有什麼問題可以跟他們講。談妥以後，我會直接把錢打到你的賬上。”
電話那頭，狗仔工作室的老板似乎還想問什麼，套房裡間傳來的尖叫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啊啊！彆過來！你彆過來！媽媽！媽媽救我！”
葉柏念連忙掛掉電話，一進房間就看到秦心在被子裡蜷成一團，連同身上的被子一起抖個不停。
她害怕刺激到秦心，躡手躡腳地走向床邊，放緩語氣安慰道：“秦心，沒事了，你彆害怕，你現在在我的房間，沒有人能傷害到你。”
“葉、葉老師？”
秦心聽到熟悉的聲音，終於停止了顫抖，她緩緩將被子從頭上拿開，映入眼簾的是葉柏念嬌妍奪目的五官：“葉老師！”
她撲進葉柏念懷裡，放聲大哭：“我好害怕，好害怕啊嗚嗚嗚，我真的不想當明星不想拍戲，我隻想做一個普通的高中生，想吃甜食，想和同學做好朋友……”
葉柏念聽著秦心的哭訴，心裡很不是滋味，安撫般地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柔聲道：“沒事啦，李傑已經被警察帶走了。”
秦心打了個哭嗝，怔怔地重複了一遍：“被帶走了？”
“對，被帶走了，他再也不會有機會傷害你了。”
葉柏念向秦心強調道，等對方情緒慢慢穩定下來，才佯裝不經意間詢問道，“你是來參加上官思生日宴的嗎？”
上官思邀請的同學都在二層大廳，並沒有通往頂層的權限。她想搞清楚秦心會出現在李傑的房間，是受到了其他人的欺騙還是彆的原因。
秦心聽到她的問題，低下頭沉默了。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葉柏念以為秦心不會說的時候，她再次聽到了秦心沾染哭腔的聲音：“不是的，是媽媽帶我來見李傑，說要為我爭取李傑電影裡的女一號。”
“我知道李傑風評很差，不想來的，可是媽媽說沒問題有她在。”
秦心緊緊咬著下唇，直到葉柏念開口讓她鬆開，她才意識到自己的下唇已經出了血。
她完全感受不到疼痛，怔怔地望著葉柏念，繼續道：“李傑說他想吃春寧路那家粵菜館的白灼象拔蚌，媽媽就去給他買了。等媽媽一走，李傑就開始對我動手動腳，我跑出他的房間拍其他客人的門求救，但他追上來了……”
“一定是李傑給我和媽媽的水有問題，我被他追上來抱住以後，就沒有意識了。”
秦心靜靜地講述著剛才發生的一切，透亮的鳳眼逐漸被茫然和空洞吞噬。
“媽媽好慢啊，她為什麼還不回來？她也喝了李傑的水，會不會在路邊暈倒了啊？會有人幫忙送她進醫院嗎？還是說，我現在應該給媽媽打個電話呢？算了，還是不打了吧，搞砸了這件事，媽媽肯定又會對我生氣的。”
葉柏念聽著秦心的自言自語，心裡五味雜陳。
她把救秦心回來後，對這件事有過各種各樣的猜想，唯獨沒有想過這件事和秦母有關。
在酒店的套間，單獨留下女兒和陌生男人共處一室，對方還是娛樂圈臭名昭著的導演，兩人之間會發生什麼事情，秦母作為一個成年人會不知道嗎？
不會！
就連秦心自己都明白，她是被親生母親親手送進了火坑，否則她不可能說出剛才那番話。
葉柏念垂下眼簾，緊攥成拳的手指微微泛白，極力壓下翻湧的情緒：“秦心，老師會一直站在你這邊的。你不想拍戲，那我們就不拍了，好不好？”
聞言，秦心空洞的眼珠終於動了動，她揚起臉，一臉茫然地看向葉柏念：“葉老師，這樣真的可以嗎？”
葉柏念堅定道：“當然，秦心，你要記住，你的人生要靠你自己把握，沒有人會比你自己更愛你。”
沒有人會比你自己更愛你。
秦心第一次從長輩口中聽到這樣的話。
從小到大，她的父母每天都會告訴她，他們是世界上最愛她的人，她也應該回以相同的愛。
所以，她一直努力拍戲，除了必要的上課時間，她所有時間都泡在劇組裡。隨著她的不斷走紅，家裡的房子也從郊區的老破小搬進了現在的大彆墅。
父母辭掉了各自的工作，她拍戲的時候會以經紀人的身份陪在她身邊；她上學的時候，父母會去四處旅遊買買買或者和朋友聚在一起打牌。
她應該自豪的。
她的媽媽每天都這樣告訴她。
榮梧私高裡的其他學生都靠著父母生活，而她很爭氣，她能自己掙錢養活父母。
可是，她真的自豪嗎？
秦心在葉柏念的鼓勵下，第一次嘗試著正視自己的內心。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她一點兒都不自豪，她好累啊，輾轉在劇組和學校之間，她每天都能感受到自己的身體是說不出的疲憊。
她平等地羨慕著班裡的每一位同學。
上官思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大小姐，一次生日宴就能花掉她努力工作一整年的片酬；孫一伊的父母是都是大學教授，如珠如寶地寵愛她，讓她活的天真又不諳世事；就連特優生莊盈盈都過的很幸福，不需要像她一樣膽戰心驚的應酬，每天都在害怕碰到李傑這樣的人渣……
“葉老師，葉老師。”
秦心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死死的握住葉柏念的手，“您真的可以幫我嗎？我不想再聽媽媽的話了，我真的好害怕再被她送出去。”
沒有李傑，也會有其他人。
隻要秦母動了讓她用身體換資源的念頭，她總有一天還是會被送到彆人的床上。
葉柏念拍了拍秦心的手背，以示安撫：“彆怕，給你媽媽打電話，讓她回來，我會和她當麵說清楚。”
她的語氣不急不緩，帶著一股令人安定的力量。
秦心依言照做，打完電話不過十來分鐘，秦母就出現在了門口：“哎呀，心心，怎麼換房間啦？媽媽記得剛才不是這個房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