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校門外,一塊廉價的紅色地毯徐徐鋪開。
紅毯兩邊站著十來個精神小夥,各個穿著緊身褲和豆豆鞋，每人手裡都拿著一枝紅玫瑰。
紅毯的儘頭,停著席昊天那輛黑色輝騰。他抱了一大束紅玫瑰,斜斜地倚在車身前，在一群精神小夥的襯托下，竟然意外變得眉清目秀起來。
“嫂子！嫂子出來了昊天哥！”
最靠近校門口的精神小夥看見上官思和葉柏念出來,扯著嗓子通風報信。
下一秒,十幾個精神小夥一擁而上。
葉柏念還沒搞清他們想乾什麼,就被擠到了一邊，眼睜睜看著上官思被精神小夥們圍住。
“三、二、一……”
有人帶頭喊口令,唰得一下,精神小夥們齊刷刷舉起玫瑰對準上官思，“嫂子！做昊天哥的女朋友吧！昊天哥一定會讓你成為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一群人喊完，也不等上官思回應,強行把玫瑰唰唰扔進她懷裡。
席昊天推了下鼻梁的墨鏡，抱著懷裡的玫瑰花深情款款走到上官思麵前,單膝跪地：“思思！做我的女朋友吧！我真的喜歡你很多年了！”
上官思一直是榮梧私高公認的校花，從前行事囂張跋扈，學校裡討厭她的人不在少數,抱著什麼心態關注她的人都有。
過去席家的事業蒸蒸日上，大家說起她和席昊天有婚約，多多少少都有點酸，想不通為什麼好事都能落在這種人頭上。
現在不一樣了,席家一夜破產,欠了一屁股債,擱誰身上都是個救不回來的爛攤子。
很多人都抱著種看好戲的心態,巴不得上官思和席昊天鎖死，讓她以後再也沒有仗著家世作威作福的資本。
“在一起！在一起！”
有看熱鬨的女生雙手聚攏在嘴邊，大聲喊道。
其他圍觀的人跟著一起起哄，紛紛高喊：“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上官思從來都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她下意識地循聲去看帶頭起哄的那名女生，女生身形微胖，但五官精致可愛。
她記得，這個女生高一的時候給祝凱寫過情書。
她搶在祝凱發現之前，拿著情書去了女生的教室興師問罪，還大肆攻擊過對方的身材，罵對方是死肥婆。
圍觀起哄的人群裡，還有好幾張熟悉的麵孔：有考試成績不如她的，被她嘲諷是蠢豬；有在她霸淩莊盈盈時站出來說話的，被她和小姐妹們拉去廁所談過話；有向她寫過情書的，她將對方的情書貼在學校公告欄，還在論壇大肆貶損對方……
上官思隻覺得全身發寒，徹骨的寒意從頭頂一路躥到腳心。
她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中欺負過那麼多人，莊盈盈隻是其中之一。
“不要，我不喜歡你。”
上官思回過神，連忙開口拒絕席昊天。
她的聲音被淹沒在人群的起哄聲裡。
席昊天來之前猜到上官思會拒絕他，早早想好了解決方案——他安排小弟們在他表白後大聲起哄，他就可以順理成章假裝聽不清上官思的拒絕，直接當眾強吻她。
上官奉向來好麵子，要是他知道了自家女兒在校門口和“她的未婚夫”親熱，肯定不會再想著毀掉兩家的婚約。
沒想到啊，不止他的小弟們，連吃瓜群眾都在幫他起哄。
席昊天暗暗感慨自己運氣真不錯，嘴角的笑容變得深邃起來，一把將玫瑰花塞進上官思懷裡：“什麼？！！！”
他超大聲喊道：“思思你答應做我女朋友了！！！”
說完，他不等上官思反駁，一手摟住她的腰，另一隻手掐住她的臉頰，作勢
就要吻上去。
上官思沒想到席昊天會突然碰她，想要後退，行動卻被席昊天限製，連往後挪半步都做不到；她想大聲說自己沒有答應，可臉頰被席昊天的手指掐著，隻能發出含混不清的音節。
這幅場景落在起哄的群眾眼裡，誰都沒有察覺到異樣。
有人開口譏諷：“嗬，沒想到啊，上官大小姐竟然真答應了。”
“挺正常啊，席昊天畢竟也是個帥哥，再說了，上官家有錢，可能人家就喜歡扶貧呢？”
“噗嗤——席家那破窟窿，金山砸進去都扶不起來吧。看不出上官思還是個戀愛腦呢？這樣最好啦～等她嫁到席家，看我到時候怎麼嘲諷她，把她嘲諷過我的內容都十倍百倍的還回去。”
一旁，葉柏念看著現在的場麵，不動聲色地皺了下眉毛。
周圍人起哄的聲音太大，她也沒聽清上官思的回答是什麼。但有一點可以確定，席昊天現在正試圖強吻上官思，幾分鐘前，上官思才剛向她表達了自己對席昊天的排斥。
她歎了口氣，對腦內的係統小聲吐槽：“雖然我是老師，但我想揍他。”
係統剛想阻止。
下一秒，葉柏念衝出人群，將上官思從席昊天懷裡拽出來，隨後抓起席昊天的手腕，給他來了個結結實實的過肩摔。
“臥槽，你他媽——”
席昊天疼得眼冒金星，剛想罵這個多管閒事的家夥，一抬頭，發現對方竟然是葉柏念，連忙把臟話咽回去，“葉、葉董，上官思是我未婚妻，我倆談戀愛呢。”
席昊天也是在秦心事件之後，才知道葉柏念原來就是世紀大樓的主人，再聯想起當初段斯衍替她出頭，才明白了她就是段斯衍口中的恩師。
他私底下沒少罵葉柏念。
好歹她和自家大哥席煦天戀愛一場，他大哥對她還念念不忘，可她呢？！！冷眼看著段斯衍將席氏打壓到破產，連半點忙都沒幫上。
更彆提她還多管閒事，就因為秦心這麼個小明星，把李傑叔叔送進去蹲監獄了，害得他都沒來得及嘗嘗秦心是個什麼味兒。
“哦！我想起來了，上官思是您班裡的學生對吧？”
席昊天心裡再恨，臉上還得陪笑，“您是老師，肯定不同意班裡學生早戀，我這就走，這就走。”
葉柏念沒理他，偏頭去看身後的上官思。
上官思大概被嚇壞了，臉色慘白，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懷裡還抱著那束席昊天強塞過來的玫瑰花。
圍觀群眾這才意識到不對勁。
看上官思的表現，不太像是喜歡席昊天的樣子啊？
“上官思，眼淚並不能幫你解決問題。”
葉柏念伸手拿走上官思懷裡的花，直接砸在席昊天的臉上，“但是反擊可以！”
她不等上官思回應，揮起拳頭對準席昊天的下巴就是一拳：“這一拳，是因為你帶著小混混擾亂我們榮梧的秩序。”
第二拳衝向席昊天的左臉：“這一下，是因為你強迫女生。”
第三拳對準右臉：“第三下，是因為你當著我的麵欺負我的學生！”
葉柏念拳拳都使了十成十的力氣，席昊天被打得頭暈目眩，想要招呼小弟們幫他報仇，可話還沒說出來，嘴裡就掉出兩顆沾滿血唾沫的牙。
“啊！啊！啊！”
席昊天捏住掌心裡的牙齒，隻覺得屈辱極了，大聲吼道，“葉柏念！你他媽的欺人太甚！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弱！！！”
冷不丁聽到一串龍傲天標準台詞，葉柏念還愣了下。
但很快，她牽起唇角，捏了捏十指的指節：“不可以哦，我就喜歡欺負你這樣欺軟怕硬的弱雞。”
還在啜泣的上官思聽到這句話，隻覺得臉頰火辣辣，似乎被罵的人還有她。
葉柏念倒是不知道，她的一句話會讓上官思反思起自己。
她扳正席昊天痙攣的身子，耐心替對方拍掉肩膀上的灰塵，聲音溫柔綿軟：“最後一拳，是因為你是席家人，還跟你的人渣大哥有著一模一樣的德行。”
哐——
葉柏念一拳捶在席昊天的腹部，對方像一塊壞掉的牛皮糖一樣飛出去，最後直直跌到垃圾桶旁的空地上。
她懶懶地抬眼，掃過席昊天帶來的那群精神小夥小弟：“你們呢？”
小弟們看著垃圾桶前的大哥，意識到自己肯定打不過葉柏念，連忙解釋：“我們和他不熟，是他給了我們一人一百塊，讓我們來給他撐場子的！”
說完，幾人縮起脖子就想開溜。
“站住。”
葉柏念開口，“我允許你們走了嗎？”
精神小夥們心驚膽戰：“您、您還有什麼吩咐？”
她抬了下下巴，示意席昊天的方向：“打電話報警，說有小混混在我們榮梧私高門口尋釁滋事、騷擾女生。”
……
葉柏念陪著上官思一起去了警局做筆錄，還給上官奉打了個電話，讓他親自過來接上官思。
“葉老師，真沒想到，這次又是您出手了。”
做筆錄的警察是上次酒店處理秦心事件的那兩位，“我們剛才對席昊天進行了DNA數據錄入，意外發現，他是我們一直在找的犯罪嫌疑人。”
聽完警察的講述，她才知道，席昊天過去兩年裡，一直都以不同的化名活躍在席氏名下的各大酒吧迪廳。
一年前，他采取下.藥手段侵犯了一位女生。女生報了警，但因為有席氏的相關人員進行遮掩毀滅證據，警方經過幾番調查都毫無頭緒。
直到剛才，席昊天叫囂著要驗傷起訴葉柏念。
警方順手拿他斷掉的牙齒做了個DNA比對，發現席昊天的DNA和警方一直尋找的犯罪嫌疑人DNA完全一致。
葉柏念沒想到能這麼巧，十分惋惜地歎了口氣：“他還是個沒成年的孩子啊……你們可千萬彆放過他。我記得，兩個月前，咱們國家好像剛通過了化學閹割的法案吧？”
她十分樂意花重金聘請王牌律師，為受害者提供無償代理^O^
……
警察局大廳有自動販賣機賣飲料。
葉柏念見上官思小臉慘白，看樣子還沒緩過來，起身到販賣機前打算給她買杯熱飲。
剛準備掃碼付錢，叮的一聲，屏幕上顯示已付款成功。
她詫異地轉過身去看，才發現上官思不知道什麼從長椅上起來了，這會兒正跟在她身後，手裡握著手機，滿臉局促不安。
“葉老師。”
上官思喊了聲葉柏念，鼻頭一酸，眼淚唰得又下來了，“對不起，葉老師，是我做錯了。”
她以前討厭葉柏念的多管閒事，討厭她插手自己和莊盈盈之間的事。
她從來都沒有覺得自己做的一切，會對莊盈盈造成多大傷害，在她看來，一切都無所謂。她甚至巴不得莊盈盈受到影響，成績一落千丈，或者更乾脆，直接從榮梧退學。
可直到今天，席昊天當著所有人的麵試圖強吻她，她無論怎麼都沒有辦法反抗時。她才終於意識到，過去的自己和席昊天完全沒有區彆。
他們同樣手段下作，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完全不顧他人感受。
“葉老師，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上官思越想越難受，衝葉柏念不停地鞠躬，“我不該在背後罵您，不該欺負同學。”
葉柏念靜靜地看著麵前向她哭著道歉的
女孩，沒有出聲阻止對方的舉動。
自動販賣機發出滴滴滴的提示聲。
她伸手取出販賣機裡接滿飲料的紙杯，隨手拿了個塑料杯蓋扣好，將熱飲放到上官思手裡：“拿著暖暖身子吧，你對我的道歉我接受了。但是，我不能替其他被你欺負過的同學原諒你。如果你想獲得那些同學的原諒……”
“我也會向他們親自道歉。”
上官思搶在她開口前補全對話，“葉老師，我保證，以後一定改掉壞脾氣，做一個好學生。”
她從小到大被上官奉養的刁蠻跋扈，眼高於頂，從來都不會在意其他同學的感受。直到今天，她在校門口孤立無援，才終於意識到，她做過的壞事最後都會一一回饋到她身上。
如果沒有葉老師幫她，她會怎麼樣呢？
她不敢去想，也不願意繼續去想了。
上官思雙手交疊握住手中的熱飲，輕輕道：“葉老師，謝謝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