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奕盲猜對方啥也沒聽見,立刻跳起來,麵色如常,隨口糊弄:“今日獵場裡出了那樣的事,定是誰妄圖引誘陛下殺人,望您嚴查此事,不可放過歹人。”
暴君的惡名可是後來農民起義的重要誘因之一,如果賀戎川能自己查出罪魁禍首解決掉,那任務可就輕鬆很多。
賀戎川聞言輕嗤:“姚丞相管得不少。”
“不……不是姚丞相!”池奕梗著脖子,皺眉道,“是草民擔心有人敗壞陛下名聲。”
望著對方那審視的眼光,他儘量緩慢平和地解釋:“草民雖是姚丞相送來的,但人總有私心,隻是自己不願任奸人加害陛下,與姚丞相無關。”
賀戎川凝視了他很久,然後側過身,半揚著頭,眼波中暗流湧動。
蕭瑟秋風裡,深邃目光渙散在濃重的夜色之中,微茫的火光照不亮無邊的漆黑如墨。
雙唇開合幾次,從牙縫裡擠出話音:“上個敢站著和朕說話的人,死於淩遲。”
因為不懂這個朝代的禮儀,池奕之前都是能省則省。好漢不吃眼前虧,他連忙給這人下跪,埋著頭說:“草民愚鈍,初見天顏一時愣怔,怠慢了禮數,請陛下恕罪。”
賀戎川扭過頭盯著他,一字一句問:“你到底是什麼人?”
池奕隻能揀好聽的說:“以前寄住在丞相府,以後……陛下說是什麼,草民就是什麼,這樣行嗎?”
一邊說,一邊暗自嘲諷為了生存如此卑微的自己。
賀戎川唇角微勾,淡淡掃了他一眼,“獵物不必管了,朕另有件事給你做。今日圍獵,朕在林子裡丟了一塊玉佩,你找回來。”
池奕愣住,白天自己把那玉佩拽下來拿在手裡,之後馬突然衝出去,手一鬆就不知給扔哪去了。這大半夜的,樹林那麼大,上哪去找?
他覺得賀戎川就是存心折騰他玩。
他還不能拒絕。
雖然內心極其想把這人大卸八塊,池奕還是麵帶微笑恭恭敬敬地應了一聲。
然後緩緩起身,蹦到他麵前。
一進入一米之內,池奕那副低眉順眼的模樣立刻變了,在他胸前推了一下,憤憤道:“你這人怎麼這麼不識好
歹啊!好心勸你兩句,你居然覺得我彆有所圖?我圖你什麼,圖你殘暴圖你狠毒圖你麵癱?”
池奕又在他的臉上擰了一把,笑嘻嘻地朝他拋了個媚眼,“雖然麵癱,但是長得還不錯。反正你當皇帝也是個暴君,要不等你被推翻了,我帶你轉行去青樓混吧?”
“不跟你貧了,給你找那個破玉佩去。”剛才那麼低三下四地說話,可把池奕給憋壞了。當麵罵他幾句,比背後說他壞話爽多了。
想象著暴君被賣到青樓的樣子,池奕竊笑,後退兩步離開主角光環,若無其事朝賀戎川點點頭,卻莫名覺得那人臉色陰鬱,身體緊繃。
到旁邊取火把時,他聽見身後淡淡的一句:“找不回來,你就也不必回來了。”
池奕渾身一激靈,所謂的“不必回來”不是指放他自由,而是讓他不必活著回來。
帶著一腔求生欲,他被太監引著進入獵場,重回白天來過的樹林,才知道這裡夜晚有多恐怖。
舉著火把也看不清地形,走幾步就被溝啊坑啊的絆一下,周圍還有不知是什麼的動物在嗥叫。
身處這種地方,就算不胡思亂想,池奕也覺得腳底發涼渾身發軟。剛才分揀獵物的時候,看見了好幾隻老虎獅子之類的猛獸,現在這林子裡不會還有吧?
所以賀戎川讓自己來這鬼地方,是來喂猛獸的?繼剝皮放鍋裡煮之後,這是他新發明的虐殺方法?
被野獸撕咬至死……可以的,這很暴君。
白天走過的路到晚上全變了樣,池奕舉著火把磕磕絆絆在密林間穿行,不慎被藏在草叢裡的石頭絆了一跤,整個人摔趴下,火把也離了手,很快便熄滅了。
周圍驟然暗下來,一陣陰風吹透他單薄的衣衫,池奕癱在地上,內心絕望。
這地方……不會真有什麼野獸吧?
剛想到這裡,他眼前就突然躥出來一個黑影,長著四條腿,有一人那麼高。它用力一蹬地,徑直奔向池奕所在的位置。
池奕猛地從地上跳起來,拔腿就跑。
他跑,那黑影就追。
池奕全身都被嚇軟了,哪裡跑得過這東西,眼見著黑影離他越來越近,直直向他撲來……
意料之中的疼痛沒有出現,身後忽然被照亮,一個
舉著火把的人伸出一隻手臂,擋住了那怪物。
“池公子彆怕,隻不過是一頭黃羊而已,不傷人的。”
那黑影似乎被火把嚇到,轉身跑開。池奕半晌才回過神來,那救命恩人身材清瘦,麵容白淨,穿的是太監的衣裳,臉好像在行宮見過。
“你、你是誰?”驚魂未定的池奕說話都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