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暗衛從樹上?跳下來,去找草叢裡的另一個。同一個地點不藏兩個人,這?是暗衛工作的準則,可如今這?種情況誰也不?知如何是好,隻能一起商量。
“追什麼追,陛下不?是吩咐過,若池公子走出隴州城十裡之?外,便不再跟著?了麼?”
“忘性這麼大,那是之前的吩咐。”另一個暗衛從田地裡鑽出來,“後來陛下又?說,他走出十裡之?外,便追上?去把他抓回來。”
“你耳朵不好使吧?陛下明明說的是,走出十裡就追上?去把他殺了。”
“……”
“所以我們到底聽哪條命令?”
隊長拿了主意:“若殺了人,陛下又?後悔怎麼辦?——你們守在此處,不?要輕舉妄動,我回去請示。”
……
一更天,隴州城華燈初上?,仿佛戰火儘數隔絕在城牆之?外,同那些饑寒的流民一起。
透過窗子,略窺得紛繁景象。最高?的樓宇是忘歸樓,燈紅酒綠徹夜不?歇,若非戰亂當前,大
約還要放上一把煙花應景。
賀戎川臨窗而坐,灌下一杯辣茶。他已忙碌了整個白天,而夜裡的活計才剛剛開始。他的麵容仍舊平靜淡漠,而深邃眸光在這夜景中散了焦點,久久失神。
到隴州以來,他依然如同在京城那樣,日複一日忙到深夜。既要管隴州的軍務,還讓人將京城動向抄送過來,見識姚丞相如何被新安插的無名小卒掣肘,再批複幾句,告訴下頭的人下一步該殺誰。
再沒什麼人有他這?樣的魄力,能在合適的時機殺合適的人了。
親眼見到與純國人的交戰,方知曉這?敵人的本事。即便兵力不?如我方,卻陰險狡詐。徐檢雖然忠誠,但他隻會帶兵,就算有池奕的那些計策,也很難應付純國人的詭計。
池奕說得不?錯,隴州本就暗藏積弊,倘若再讓純國人糟蹋一遭,定然生變。他曾問過池奕如何破局,得到的答案和自己想的一樣:須有個果敢謀斷之人鎮住場麵。而這?正是徐檢的弱項。
若能讓純國就此不敢來犯,他放下京城庶務千裡奔赴此地,也值得了。至於是不是非要他親自來不可這種問題,他沒去多想。
——反正他是必須要來的。
這?時門口有人求見,是個暗衛。賀戎川沒讓他進,隻問了句“何事?”,同時滿上?茶杯。
那暗衛在門口壓著?聲音稟報:“屬下奉命護衛池公子,方才公子從南門出隴州,已出十裡。如今另幾人在原處守著?,請您旨意,可要追上去?”
拿杯子的手一抖,賀戎川不?慎潑了一盞辣茶,匆忙中朝外麵斥道:“朕的旨意何時要說兩次了?”
“……您最後吩咐的是若他遠離便殺了他,屬下這?就去。”說罷便是腳步聲。
“站住!”這?一聲吼得有些響,而後是一陣沉默。賀戎川並不知道為何要讓人站住,隻是出自本能喊出這一句。
良久,他話音淡淡:“?去守著?,不?要管他。”
……
賀戎川跌回座上,目光無意間掃過窗外,街邊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抱了隻不知名的野貓,腳邊還跟著?一隻,從他眼前走過。
那少年似乎在哪裡見過,可自己此前從未到過隴州,如何會?有舊識。
那貓……
他想起了雪雪,想起了春陽宮的一群貓,想起了池奕一個人抱五隻貓的樣子……
飲下的辣茶忽然往上?返,他劇烈地咳了幾下。
此時不命人去追,便就這?麼讓他走了?
反正他留下也沒什麼用。他已經給了自己足夠多的思路和方向,隻要加以利用,就不可能走上?他口中什麼“萬箭穿心”的結局。池奕本人在與不?在,無非是難易之?分罷了。
他要走與自己何乾。這?樣想定,賀戎川提筆繼續批閱軍報,卻不慎將“推遲出兵”中的“遲”寫成了“池”。
他被自己弄得心煩意亂,擱下筆開始思索,池奕要走去哪?去找他真?正的主子麼?是和姚翰有關的人,還是和那些刺客有關的人?他進宮一趟,到底為了什麼,又?實際得到了什麼?
滿心陰謀詭計之?中,似乎混雜著?一個模糊的畫麵。昏黃燭火下,他坐在榻邊,池奕正睡著,抱著他一隻手臂,在夢裡傻笑出聲。
他被這畫麵擊中了,心裡有什麼要噴湧而出,下一刻卻被他壓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池奕一邊扒他衣裳一邊問他“是不是不行”的畫麵。
這?想象將他惹出一身怒火,他忽而起身,取下牆上?掛著?的青霜劍,大步向門外走去。
就像他曾說過的那樣,池奕不?可能從他這?裡逃離。活著,隻能為他一人效力;若是要死,也隻能他親手來殺。
作者有話要說:小賀:朕要去殺人了。
……
小賀:……沒人求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