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問題如箭矢一般在池奕的心窩紮了一下,酸痛酸痛的。他努力把自己撇出去,儘量客觀地回答:“世人皆盼君王賢明,可世上哪那麼多賢明之人,又剛好做得了君王。像他那樣能平定叛亂,能讓這千瘡百孔的朝廷存續下去,縱然為人暴戾了些,也已是最好的結果了。倘若當年他沒有起兵,皇帝還是賀戎山的話,穀國想必連現在也不如。”
吳願唇角勾起一絲勉強的笑,話音放低放緩:“這我知道,我不是問這個。我是說……你恨賀戎川此人麼??”
賀戎川這個名字雖然經常出現在池奕的腦子裡,但在這個世界聽見有人叫還是第一次。如果吳願確認他就是池奕的話,以池奕的身份原本前程大好,卻因為賀戎川的存在被送進宮裡,徹底毀了一生。好像是應該恨一下?
可要論私人情感,讓池奕說自己恨賀戎川,他是說不出口的。
他不知為何?,相信吳願會保守這個秘密,就懶得狡辯自己的身份,大方地以池奕的口吻說:“這又不是他的錯。那人雖然看著凶了一點,但從來也沒真正傷過?我,總是想賣好,卻總是弄巧成拙……我恨他做什麼??毀我人生的不是他,而?是……”
……是該死的係統啊!
吳願笑意愈甚,眼中卻劃過?淺淡的淒涼,彆過頭道:“爹爹總說我沒主見,對什麼?都無所謂,記不住仇恨。如今我想明白了,若說我真正在乎什麼?,那便是親人了。既然你來了隴州,想必我爹再不走就有危險。等這次之後,無論忘歸樓做到哪一步,我們都遠走高飛隱世耕讀……你們大約不會硬要我們父子二人的性命吧。”
他闊步而去,池奕似乎聽懂了又似乎沒聽懂,愣在原地沒有再追。
……
不過?,池奕是不得不要?人性命的。
三個月的期限快到了,他雖然搜集了足以置吳法於死地的證據,可當他把這些呈給賀戎川時,對方卻讓他將所有材料送回京城移交刑部,按流程審理。
池奕傻了,這一走流程誰知道要?多久,他提議的死刑複核製度也實施起來了,到時候吳法還沒死,他就先被係統給弄死了。
非常時期要
?采用非常手段,他又做不到潛入人家家裡把人捅了,便隻能尋個好時機——戰爭爆發的時候。
……
陰雨密密的夜裡,三百名純國士卒從攻打隴州正門的隊伍中離開,悄悄向偏門行去。
這些天以來,隴州城裡的穀國人加強了對他們的監視,這點動作多半會被察覺。但他們相信,穀國的將軍整天都在正門和他們玩弄戰術,根本想不到這三百人會去偏門偷襲。
他們在偏門外的郊野集結,將淬煉好的毒藥塗抹在箭尖上,仗著出其不意,也不多作埋伏,直接就列陣向城門衝去。
一個小小的偏門,通常守軍不過?數十人,且雨天大多縮在城樓裡。純國人原本勝券在握,打算一鼓作氣衝進隴州城,占領隴州後再繼續向北,掠奪金銀和女人,以及……他們主教想要的東西。
然而剛剛渡過護城河,便見城門忽然大開,一隊身著穀**服的士卒出了城,約有上百人,直直向他們奔來。隻為首的一人騎馬帶甲,揮舞著長劍,而?後頭跟的俱是些散兵遊勇,從那握著兵器的姿勢,便能看出不知是哪裡找來充數的。
“不足為慮!先宰了這些人祭旗!”打頭的純國將官大吼,同時吹響了號角。
那號角聲宛轉動人,鑽進人耳朵裡,似要把魂勾了去。三百名純國士卒像是受到了鼓舞,紛紛策馬衝鋒。
他們剛剛摸到穀國隊伍,尚未來得及動手,便突然見到天上落下幾粒黑乎乎的東西——
落到地上時,頃刻間爆炸,將附近的人嘣得四分五裂,隨後引燃地上枯草,鋪開漫天濃煙,似要把雨都燒著。
這黑東西是從城牆上來的,是穀國人!眾士卒嚇得雙腿發軟,不敢貿然上前。可黑東西似乎並不打算放過他們,又接二連三從城牆上飛來。
方才衝在最前頭的純國將官早已躲到一邊,見大家畏縮,連忙再次吹響攝人心魄的號角,同時喊著:“放箭——”
……
今天是忘歸樓眾人放手一搏的日子。
根據那個叫徐忠的人從軍營裡偷回來的信件,穀國探子查明純國人會選在今日進攻,並派遣小隊人馬偷襲偏門。而?為了不影響大門守軍正常作戰,暴君賀戎川打算親自帶隊前往
偏門,出城迎敵。
暴君要?出城,這對忘歸樓眾人來說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現在他們有火器和吃飽了靈力的蟲子,就算將那些人一鍋端了,死的也都是純國人和暴君手下的走狗,不必擔心傷及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