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陰風在池奕手中的燈燭上吹了一口,反而吹得火光旺盛,甚至有暖意覆在他冰涼的臉頰上。
他低垂眼眸,將這話嚼來嚼去,終於品出幾分滋味。
暴君醉酒時居然要自己陪著他?他一天到晚對自己凶巴巴的,居然喜歡自己在他身邊的感覺麼?不對,他喜歡的是……自己這個人麼?
這樣想下去,總能推導出一些纏綿悱惻的結論。池奕甩甩頭,告訴自己不能當真?,不過是醉後的胡話罷了。
可一個人要醉得多麼清醒,才能理得出“除了池奕誰都不行”如此清晰的邏輯?
那燭光似乎將人全身都烤熱了,池奕心頭微動,腦袋往裡探了探,話音不由得抬高:“你說什麼?我沒聽清,再說一遍好不好?”
然而對方一動不動,此後無論池奕再怎麼叫他,都再無反應。
池奕見屋裡的人安安靜靜待著?,壓下心頭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就這麼遠遠望向他,打算看?他一夜,至少保證這個醉鬼不要出什麼事。
然而他站累了便坐下靠著?帳篷,也不知過去多久,一直盯著屋裡的雙眼也闔上了。
次日清晨,賀戎川睜開眼,隻覺得陣陣頭痛。他本就沒什麼酒量,純國人的酒又厲害得很,僅僅一杯,就夠他頭疼了整夜。
低頭見身上捆著?繩子,昨夜那一幕便閃過眼前。
當時的憤怒太過強烈,以至於他必須找個無人處將自己束縛起來,才不會趁著?酒醉後的怒氣做出什麼瘋狂的舉動。
他用力閉了閉眼,強行將那股洶湧的感受按下去。現在還不到發作的時候,他尚不清楚對方的圖謀,不能打草驚蛇。
至於池奕此人……
他及時止住思緒,用那些穀國和純國的事塞滿腦海,解開繩子收拾好自己,恢複威嚴冷漠的神態,掀簾而出。
……結果卻見池奕歪在地上,靠著?帳篷打著?小呼嚕。
賀戎川臉色頓時就僵住了。
池奕睡得並不深,聽見響動便蹦起來,跌了兩步勉強站穩,揉一把眼睛迷迷糊糊看?著?麵前的人,隨後綻開一個刻意的笑容。
那笑容刺得他目光一滯,出口的問話硬邦邦的:“你為何在此處?
”
池奕表麵上沒睡醒裝傻,內心迅速忖度一番,覺得還是不要說破為好,便隨口瞎扯:“我來稟報昨夜之事,我去他們關人的地方,找到了……”
“昨夜幾時回來的?”賀戎川冰冷地打斷他,“回來後做了什麼?見過什麼人?”
池奕臉上劃過明顯的慌亂,支支吾吾:“昨夜……你們進洞我就回來了,在屋裡躺了一會兒,在營地裡轉了一圈,人……沒見過吧?”
賀戎川深深望他一眼,唇角勾著一抹譏諷,轉身便走。
此時池奕忽地想起昨夜所見,也不知道哪來一股衝動,突然跑過去追上,從身後抱住他。
他整個身子貼著對方後背,拿臉蹭了蹭人家的脊骨,嘟囔著?:“暴君解決問題的方式不是把彆人都弄死麼?你折磨自己乾什麼……難道還有你不忍心殺的人?”
眼前浮現出他當時那個痛苦模樣,池奕連原因都不知道,卻滿心酸楚,狠狠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你這個神經病……”
不想殺人也可以把人打一頓嘛,為什麼要虐待自己呢?
這樣的姿勢保持了片刻,賀戎川居然也不走。最?後還是池奕先放開的,因為他忽然想到昨夜賀溪交給自己的任務,便覺得抱著懷裡這溫溫熱熱的身體如坐針氈一般。
後退兩步,他發現賀戎川的站姿怪怪的。雙手明明攥著拳,一副要打人的樣子,卻同時頭頸低垂,身子向內縮,肩膀在微微顫抖。
這人到底怎麼了嘛!
池奕目送他離去,自己要走時,卻見離帳篷不遠處地上有個小瓷瓶。他好奇地撿起來,拆開聞了聞,琢磨半天也沒弄懂是乾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