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賀戎川眼裡是苦的,嘴角卻難看地?勾了勾,喃喃道,“不錯,我是暴君……朽木腐爛生?瘡,一身?惡臭。爛透了。”
池奕隻當他醒著,急忙勸他:“怎麼就爛透了?暴君明明也有好處啊!”
“暴君,好處啊……”賀戎川靠在他臂彎,埋頭念叨,話音有些傻氣,“暴君能殺叛軍,打敵國,平定天下……”
他驀地?抬頭,眼中一片澄澈,握住池奕的手?,認真道:“我可以
平定天下的,你不要走好不好?”
池奕一愣,這能是一回事嗎?
賀戎川似乎並沒打算聽他回答,扭過頭自顧自著:“世人……他們是怕我,他們聽我的話,不是敬佩我愛戴我,他們是怕我啊。十?年了,我一個人撐了十?年,過的都是什麼日子……”
他拿起池奕的手?掌貼在臉頰上,池奕感到那臉頰濕乎乎的,莫名?心裡一顫。
他不知道為什麼賀戎川今天格外話多,但他聽出?來了,這些都是在這個人表麵的冷漠之下埋藏最深的想法。
賀戎川一定是太孤單了。身?邊的人因?利聚散,沒誰真正關心他這個人,因?為大家?覺得他不需要。一個冷漠的暴君,怎麼會需要誰的陪伴?
“我想你救我……我爛透了,我不配,池奕是世上最好最好的人,是天上的神仙,是要走的……”他一邊流淚一邊傻笑,身?子搖來晃去,似乎隨時都能摔進水裡,“……我?我算個什麼東西。”
池奕呆住了,這個人……還好麼?彆人到這些事哭一哭倒沒什麼,可他是高?冷暴君啊!
他沒有詳細問?過賀戎川過往的經曆,許多事他不大知道,卻還是被這強烈的情緒所感染,鼻頭也是一酸。他小心拭去對方頰邊的淚水,輕聲道:“什麼傻話,我何時要走了。你喝了多少酒,是不是醉了?”
以前?見賀戎川喝醉,都是喝得不多,然後神誌不清胡話。這次的話倒是能聽懂了,但是整個人性情大變,變得幼稚而且……真實?。
池奕看看那酒壺,酒隻剩下一半。這酒聞起來度數不低,要是連灌半壺的話,確實?有可能不太正常。
——多大點?事,至於這麼折騰自己嗎?
“醉了……醉了十?年。你,我現在就清醒,還來得及麼?”
賀戎川在池奕身?邊側躺下來,上身?與他相?貼,極為謹慎地?握住他一隻手?,放在自己心口。他臉上仍帶著淚痕,眼神看過來時卻清澈明朗,難得兩句話得完整:“我怕是再也離不開你了。池奕,以後我疼你吧,我一輩子對你好。”
池奕無奈地?笑了。看著往日嚴肅淡漠的暴君一本正經出?這
些犯傻的話,他愈發心酸了。本來多簡單的兩句話,怎麼非要逼到這一步才能出?口。
他望向賀戎川帶著期許的天真眼神,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應。他很想直接一口應下,但腦海裡“暴君”二字卻死死拽著他,讓他無論如何也開不了這個口。
正在僵持中,賀戎川忽然放開他撲到船邊,往水中嘔了些穢物。
果然是酒喝多了?池奕又是一陣心疼,一把將那還在微微顫抖的身?體撈進懷裡,輕輕拍打他的後背給他順氣。這似乎弄得賀戎川很舒服,靠在池奕身?前?,漸漸放鬆下來,合上雙眼。
這就睡了?但池奕許久也沒從方才的情緒中恢複過來,就這麼一直抱著懷裡的人,也不知坐了多久。
他控製船的方向,讓它一圈圈環繞禦花園,竟很想就這麼待到天荒地?老。
“阿川,我也喜歡你。就算知道你是暴君是惡人,還是很喜歡。”池奕低下頭,將他鬢邊碎發彆到耳後,指腹擦拭著他麵上淚痕,話音溫軟,“可是這種事不是有心就能成的,我在想辦法,你逼那麼緊我壓力很大……”
就在這時,懷裡的人忽然動了一下,賀戎川不知何時抬起頭來,望向他的眼神又換了一種。這個眼神是他熟悉的,沉著冷靜,一如往常。
……
“我也喜歡你。”
“就算知道你是暴君是惡人,還是很喜歡。”
賀戎川剛從酒醉中醒轉,聽見的就是這麼兩句話。
他隻記得醉過去前?,自己坐在船上灌酒,明明被嗆得要命,還是硬生?生?灌了半壺下去,仿佛隻有這樣才能發泄胸中苦悶。
對於醉後發生?了什麼,他隻有個模糊的印象,所以不知道池奕為何會突然這樣。但那不重要,甚至連池奕後麵那個“可是”也不重要。
他隻聽見了池奕喜歡他。
僅靠這一點?,他就能原諒過往經受的一切苦難,將它們當做遇見那個人之前?必經的考驗。
隻要能聽心上人一句喜歡自己,這世上許許多多的事,便都沒什麼好計較的。
麵前?的人還在發愣,賀戎川很反常地?,一腔衷情難抑。他一把抱起池奕,將他按在船舷上,俯身?親了親他的嘴角。
唇邊莫名?其妙浮上一句話,好似在哪曾過一遍,他自然而然就給吐了出?來:“以後我疼你……一輩子,好不好?”
他也想不通,自己是如何把如此令人牙酸的話出?口的,但每個字又的確出?自真心。
沒期望得到想要的答複,他乾脆打算用一個吻堵住後麵的話,未料二人都待在一側船舷,這小船本就歪得不成樣子,湍急水流裡又遇見一塊石頭,若撞上去必然一起落水。
他正要轉移到另一側,卻聽身?下隱隱傳來一聲含混不清的“好”。
作者有話要說:普通暴君:朕弄死你。
醉酒暴君:嗚嗚嗚嚶嚶嚶我離不開你彆走~
池奕:救命,老公人格分裂,白天要弄死我,晚上要弄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