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姨娘長的是極美的。
薛寶珠到現在還能想起她初初進府時,那副嬌弱得仿若菟絲花般柔美的身姿。
她是四年前入的府,進來的時候著一身白衣,那白衣就是普通的棉製素服,沒有多貴重,那個時候她和蘇瑜住在外頭,蘇瑜手裡是不藏錢的,她自然穿不起綾羅。
可那身白衣穿在林姨娘身上卻有一股超俗的風韻。那個時候薛寶珠就知道,她會是自己的勁敵。
不止是因為林月美貌。
在棲霞院裡,薛寶珠和林月一坐一站,彼此麵上神情難定。
林姨娘身上正穿著白色的衣裙,是京中最盛行的素紗裙,用來做成此種衣裙的紗是極昂貴的,產自江南,千金一尺。薛氏房中就有一匹,她不喜那寡淡的顏色,就一直壓在箱籠裡。
薛氏在意的不是這些,而是那白得縹緲的裙裳,如果她沒有記錯,林氏自從進府後就再也沒有穿過白衣了。如今,她卻穿在身上……
“碧蘭穿了我的衣衫,我真不知蘇府是如何教導丫鬟的……”林姨娘見薛寶珠定定的看自己身上的衣裙,口中喃喃。
“林氏,你都入府快四年了,口中還蘇府蘇府的叫著,生怕彆人不知道你沒將蘇府當成家嗎!”
薛寶珠厲聲道:“碧蘭是你的丫鬟,縱使沒教導好亦是你的過錯,不要總推給彆人!”
林姨娘就不吭聲了,隻盯著碧蘭的臉怔怔出神,她實在想不通,碧蘭為什麼會死,又為什麼要將自己裝扮成她的樣子,明明她們之前的計劃並不是這樣的。
是哪裡出了差錯?林姨娘想不明白,她所有的聰慧和心機都被碧蘭的死給凍結了,現在的她一籌莫展,無計可施了。
薛氏不肯放過她,隻咄咄逼人道:“秦姨娘的孩子是你害的吧,碧蘭的死是不是和這件事有關?”
林姨娘說了一句:“與我無關。”就不肯再多說話。
“來人,將棲霞院給我搜一遍,給林姨娘看看證據!”
趙嬤嬤就帶了人去搜查。不久就在碧蘭的櫃子裡找到一包紅花,拿給了林姨娘看。
“你還有什麼話說?”薛氏質問道。
林姨娘並不回答,隻臉色蒼白的看向碧蘭身上的那套淺粉色衣裙,這是她最常穿的顏色,蘇瑜最喜歡了。
為什麼碧蘭要穿,還畫了她最常畫的桃花妝?
林姨娘走到碧蘭的屍體旁,問:“為什麼?”
林姨娘的異常嚇壞了本就因碧蘭的死而戰戰兢兢的下人,有人受不住暈厥了過去,這人就是碧喜。
薛寶珠看著心煩不已,見林姨娘不肯承認,就叫人將林姨娘關進了房中,不許有人放她出來。
林姨娘很是順從,沒有任何掙紮。也是,如今所有的證據都不利她,她隻能拒不承認,等待轉機。
薛寶珠叫人將碧蘭的屍體送去處理,回房又寫了書信叫人給莊子上的蘇爵送去,才有空去理會從舒雲院回來的采青。
“夫人,秦姨娘大鬨不止,白薇姐姐讓我回來問你該怎麼辦?”
薛氏現在極其煩躁,聽了采青的話頭疼的都要炸開了,哪裡還管的了什麼秦姨娘。就回道:“你們勸勸她,實在還是鬨,就彆理她了。”
采青得了話,就從薛氏院中離開,去向白薇傳話去了。
杏兒有些猶豫道:“夫人,杏兒可否回去了?”
“你回去做什麼,你可是重要證人,老太爺和太夫人回來後還要找你問話,就跟在我身邊吧。”
杏兒隻好還留在薛氏屋中做背景。
這天夜剛來時,薛氏洗漱好就和趙嬤嬤躲在房中商量計策。
房中已點了燈,火光卻不甚好。薛氏手中拿了剪刀,去剪那蠟上的燈線。
趙嬤嬤在一旁,言中有話的對薛氏道:“這燈和人是一樣的,要修剪修剪才能如意。比如這燈線,太長了就不好了,總要主人去把它剪掉一部分,才能不影響人照明。”
剪刀“哢嚓”一聲響,多餘的線就掉了,蠟燭果然亮的更好。
薛氏早要人去莊上送了書信,算算時間這會兒就該到了,不過天已晚,道路又難行,莊子裡的人今兒是不會回來的,再快也要到明日。
“給她看過了嗎?”薛氏問。
“看過了,聽說嚇得不得了,這會兒子都要得失心瘋了。”趙嬤嬤從薛氏手裡接過小剪刀,小心放好了,才又笑說:“她都承認是她和碧蘭合謀害的秦姨娘,想來明兒個也反悔不了了,好些府裡的老人都看著呢。小姐放心。”
薛寶珠實在不能容忍林姨娘繼續在府中風光,想到死去的碧蘭那張畫了妝的臉,再想想林姨娘,她就心裡害怕。
為了以絕後患,她就叫人將秦雲筠產下的那個死胎拿去給林月看,隻要她心中有鬼,就不會無動於衷。果然,她就承認了,承認和碧蘭合謀。
不過,還有一件事壓在薛寶珠的心裡,不吐不快。
“嬤嬤,碧蘭是不是和采月有什麼關係?”
猛然再聽到這個名字,趙嬤嬤心底一驚,想到采月,她臉色扭曲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