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甜原先以為, 緹林海娜接下來會需要她的很多幫助, 但實際上召回約翰·溫特後,就沒耿甜什麼事了。
約翰·溫特以前是愛芬斯的大總管, 五十歲之後, 那會兒還在世的愛芬斯家主就讓他回阿比路城的老家榮養,也不算是完全退休吧, 從第一線退下來,還幫忙管著彆館和阿比路城周邊的產業, 隻是工作量減少很多。愛芬斯家主的想法,是讓約翰·溫特留在愛芬斯家養到死的, 不過賽琳娜夫人覺得他太礙眼,便在接手產業後, 將約翰·溫特勸退了。
勸退他的理由也很簡單, 愛芬斯大小姐接下來的婚事全看她這個姨母怎麼決定,不想讓大小姐未來太淒慘, 舍掉點產業不算什麼大不了的。
當然賽琳娜當時的話說得沒有這麼直白, 大致意思如此,約翰·溫特再有能力,也僅僅是個管家罷了, 隻能低頭。
誰知道他退休後,賽琳娜轉移了許多愛芬斯家的財產還不滿足, 竟然想要暗害大小姐,這位老人徹底怒了,回來之後一人頂十人, 一天半的時間,便將阿比路城的產業清點完畢,現在就剩下一些賬目對比(查假賬)和實地考察(看看有多少肥田換成旱地的)。
緹林海娜很信任耿甜,但不代表這位老管家同樣信任她,耿甜如果是簽了契約的愛芬斯女仆還好說,讓她當個女管家都沒問題,然而她並不是,管家自然不會將任何家族事務交給她這個外人。
老約翰的說法,可比烏克提的說法讓緹林海娜容易接受得多——“耿甜小姐救了您的性命,我們感激還來不及,如何好再讓人家為了我們的家務事忙碌呢?”
若緹林海娜想給耿甜花錢,花到一定程度,老約翰也會將她勸住——“如今資金周轉不順,還是節製點比較好,等將來回收了愛芬斯家的產業,您大可給予耿甜小姐更多東西,而非現在這種零頭碎腦的小玩意兒。”
說話真是一門藝術!哪怕目的相同,不同的語言組織,能達成完全不同的效果。
即使耿甜被老約翰防備著,也不礙她敬佩這位老管家,何況她真的不想要緹林海娜給她東西,如今寄人籬下,已經讓耿甜很不自在了。
耿甜閒下來之後,比整天得跟著老管家學習的緹林海娜還閒,她開始在彆館埋頭構思,有大把的時間,所以奧利一來找,她就立刻應邀了。
奧利是在老約翰回彆館五天後才找上門的,他估摸著貴族小姐召回老管家,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忙,特地按捺了五天,後來實在忍不住,這才過來邀請耿甜。
“阿比路城旁邊就是大森林,一年四季都會被魔獸騷擾,所以傭兵任務還挺多的,主要是驅逐魔獸,我們這回正好接了一個,不算非常難,也不用深入大森林,很安全的,你要不要參加?”奧利緊張得語無倫次,他按著自己認為的“好話”說了下任務內容,強調“安全性”,就怕耿甜退縮拒絕——女人嘛,不喜歡戰鬥或者害怕戰鬥都很正常。
耿甜沒有多猶豫,直接答應了。她去找書房的緹林海娜說了下出門的事,緹林海娜不太高興,“這太危險了!耿甜小姐若是缺錢花,我完全可以……”
“大小姐,奧利那孩子我認識好些年了,他的本事值得信賴,他隊伍中的人我也有過麵識,相信他們完全可以保護好耿甜小姐。耿甜小姐是個喜歡自由的人,她總得有自己的社交,您將她拘在彆館,又忙碌於工作無法陪伴,豈不是讓耿甜小姐很寂寞?”
老約翰的話讓緹林海娜無法反駁。
“好吧……請注意安全。”
耿甜懷著微妙的心情,笑道:“完成任務我就會回來的。”緹林海娜對自己的依賴有跡可循,耿甜自己也覺得她們應該適當保持些距離了。
和奧利離開愛芬斯彆館後,耿甜才鬆懈下來。
這幾天彆館上下被老約翰管得滴水不漏,緹林海娜似乎是習以為常,但耿甜渾身不舒服,彆館內四處都在提醒她階級問題,讓耿甜充滿了危機感。
“任務手續已經辦好,我們不用去傭兵協會了,完成任務後再去,其他人在城外等著我們。”隻要不在貴族麵前或貴族家裡,奧利就挺活潑的,說話都利索不少。
出城的時候,他們還遇到了正在執勤的阿爾方斯,得知耿甜要出門做任務,阿爾方斯相當意外,他關心地說道:“如果耿甜小姐有任何需要幫助的地方,都可以來找我,請務必不要輕易涉險。”
“謝謝。”耿甜能說什麼呢,除了道個謝,她就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現代人,特彆是比較含蓄的南方人,壓根不會對相識沒多久的人太親熱,甚至承諾些需要付出的約定,所以耿甜特彆不適應阿爾方斯的這種態度,尤其想起緹林海娜說過的話,現在她見到阿爾方斯便渾身不自在,尷尬得一批。
奧利在她身後小聲“切”了一句,阿爾方斯明明聽到了,也不動聲色。
走出城門老遠,耿甜才吐槽他:“阿爾方斯也是貴族,你在他麵前膽子倒挺大的。”
“那怎麼能一樣呢!我幾乎天天見到錫蘭那張耍帥的臉,而且說到底,他也不過是最低階的騎士,看門go……看門的而已。”考慮到耿甜和阿爾方斯關係不錯的樣子,奧利勉強收回了“看門狗”的最後發音。
耿甜不太認同地抿了抿唇。半年多的時間,女人大片死亡,外麵強盜橫行專擼劫女性,阿比路城能這麼安穩,阿爾方斯那批騎士功不可沒,無怪乎他當初那麼自信,說阿比路城的治安沒有死角。大晚上的街道,也不會有鬨事的家夥,那堆三教九流都有的傭兵,見到耿甜沒有做什麼過分的事,耿甜可不信全是他們自製力好的緣故。
不過耿甜不喜歡爭論,這件事沒必要和奧利強辯。
她不再說話後,倒是奧利話多起來,動不動就問她走累了沒有,要不要背,恨不得耿甜能騎到他頭上。
“慢死了!”終於到了約定地點,一位穿著法師袍,拿著法杖的男人皺眉道。
奧利嬉笑了一下,給耿甜介紹眾人。
戰士霍布森是個臉上有刀疤的中年大漢,麵帶愁容,看起來很憂鬱。弓箭手菲爾德則是個十幾歲的少年,開朗的樣子讓耿甜想起了英年早逝的費雨晨,她對菲爾德最友善。神術師康斯泰爾一襲白袍,手持綠葉短杖,身材也挺魁梧的,但非常嬌羞,和耿甜對視一眼,便滿臉通紅,他甚至不敢和這個新隊友主動攀談。
魔法師伲赫就是剛才嫌奧利慢的男人,出身自正統的帝國魔法學院,奧利悄聲和耿甜說,因為伲赫個性不好,在帝都被排擠,這才一怒之下跑來阿比路城的傭兵協會混。
伲赫白了奧利一眼,“就你話多!”
奧利毫不在意地聳聳肩,看來他們關係不錯。
霍布森作為老大哥,強打起精神對耿甜說道:“我們今天主要是在森林外圍活動,尋找魔獸的蹤跡,夏收快到了,這段時間魔獸很喜歡去田裡糟蹋作物,紅土村屬於我們的管轄範圍,也有其他幾個傭兵隊負責這裡,工作量不會很大。晚上來得及的話,我們會去紅土村住宿,若是來不及,就得野外露營了。你沒問題吧?”
耿甜表示不要緊。
然後霍布森又道:“呃……我們這些人都是合作好幾年的,大家熟悉隊友的戰鬥方式,你新加入我們,不用急著參與作戰,在旁邊多看看我們怎麼打的,反正這回任務你人已經來了,報酬是肯定會分給你的,千萬不要急著出手,可以吧?”
霍布森說得很含蓄了,他擔憂耿甜初來乍到,戰鬥的時候配合不好,技能打到隊友身上,乾脆讓耿甜先彆出手。
這點耿甜更沒有意見了,她不知道自己的魔法和這個世界的魔法有什麼差彆,就怕自己一直不出手光看彆人,會被當成摸魚。霍布森讓她今天旁觀,正合她意。
眾人出發後,步調挺快的,奧利仍然跟在耿甜身邊,時不時問她累不累,要不要休息,喝不喝水,大獻殷勤。
伲赫看不過去,還問霍布森:“你不管管他,看他像個發情的猴子似的。”
奧利炸毛:“你說什麼!我隻是關心新隊友罷了!”
霍布森嗬嗬笑了一下,愁容稍微淡去一點,頗有懷念的感覺:“年輕人都這樣,伲赫你也該考慮一下自身了。”
“哼,魔法師不需要妻子!”
他們講話這麼直來直去的,偏偏奧利沒有告白,耿甜不好說什麼拒絕的話,試圖轉移話題問道:“霍布森先生,我看你似乎有些煩惱的樣子,我能幫上忙嗎?”
霍布森搖搖頭,沒有說話。
奧利湊在耿甜耳邊悄聲道:“老霍女兒得了‘睡美人症’,在醫院裡躺了快兩個月了,所以他才這麼愁。”
耿甜一頓,後悔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這事兒她也沒什麼辦法,她甚至不確定自己會不會也患上“睡美人症”。倒是奧利見自己湊到這麼近的地方,她也沒有排斥和反感,心裡喜滋滋的,越發覺得自己有希望。
接下來耿甜閉嘴了,安靜地跟著隊伍走。
傭兵們很熟悉這片森林,看看泥土、看看枝葉草木,就能從中判斷出是否有人或魔獸路過。
打了好些中型犬那麼大的魔鼠,割下尾巴作為狩獵證明(要提交給傭兵協會),剩下的魔鼠皮肉筋骨都可以自己拿去賣。
耿甜因為隻是旁觀,自覺地沒去動魔鼠屍體。
奧利特彆勤勉,他殺的魔鼠是最多的,割完尾巴,就把那些魔鼠提到耿甜這邊,“我們今天可以用魔鼠當午餐,魔鼠肉質特彆鮮美,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貌似在這個世界,肉食價格很貴,要不是傭兵借著職務之便,還不一定能常吃肉呢。
說完,他就想庖丁魔鼠,霍布森製止了他,勾住他的脖子走到遠處。
“你小子想追求人家,怎麼好當麵庖丁魔鼠,姑娘家的看到這種鮮血淋漓的場麵,還能吃得進去嗎!我跟你說,找個角落切好肉再拿出來!切好看點!那樣人家才能有胃口!”
奧利恍然大悟,深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