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鮑靚。”鮑靚捋著胡須,笑而不語。
“鮑靚……”解空眉頭一挑,心中默算了一下,略帶驚訝,“您是師父說的神仙太守?您老今年豈不是一百二十有餘?”
果真是神仙太守。
“哪有什麼神仙太守,老道今年,九十六,世人以訛傳訛罷了。”
煉丹方士錢財消耗甚大,通常依靠權貴煉丹,為了博取信任,往往謊報年齡,二十說成四十,四十說成六七十。
問就是駐顏有術。
兩人談及一路見聞。
解空歎息,道:“我極少下山,漢室衰微年代,世家門閥割據,一身不甘為之奈何,不如避世修行,遠離塵囂。”
“仙師此次為何出山?”
“造訪故人,踏遍青山。”鮑靚神色黯然,修道多年,終無所成。
到此歲數,已知曉天命,趁著尚有餘年,尋一地了卻殘生,順便拜訪名山大川,探望當年故人。
解法已逝去,另一個估計也差不多了。
先前聽說此人隱居在此,不知可有此人消息。
想到這裡,鮑靚問道:“會稽可有知名方士?”
“嗬嗬。”解空嘲諷一笑,“那就多了,空盆變蛇的王術士、隔空取物的劉和尚、還有一個更厲害,自稱從黃初元年活到現在,士族對此人多為熱捧,又刮起服丹求藥之風。”
“哈哈,癡愚鼠輩。”
鮑靚開懷大笑。
求仙多年,如何不知仙路已斷。
他抱著僥幸尋仙多年,不還是抱憾而歸。
“不過有一人,或許有真本事,此人煉青柳丹,醫病無數。平日行事低調,不誇大聲名。”
“名梁嶽梁山伯,人稱柳莊狂士是也。”
“哦?此人身在何方?”
“我也想見此人,不如一同前往?”
“也好。”
兩人一路前往柳莊。
柳莊地界,稻米豐厚,農人收割秋稻。
沿路問過去,皆對這個莊主稱讚有加。
“是個能人,並非沽名釣譽之流。”鮑靚暗暗點頭。
這青柳丹想必是真。
鮑靚尤喜拜訪這些有真丹方的方士。
部曲門將看到兩人是方外之士,也沒有過多詢問,便帶兩人前去拜見。
兩人懷著疑惑穿過農田。
很快,便見前方田壟有個頭戴鬥笠,卷著褲腳的年輕人。
“此人正是莊主。”
鮑靚見多識廣,但接觸的無一不是淡雅隱士,世外方人。
或燒香爐鼎,齋戒潔冠;或靜室談玄,鶴氅羽衣,再不濟也是田園梅菊,清靜自然。
還是第一次見到泥濘稻田,親力躬耕的人,而且樣貌還很年輕。
“羨之,良種已選出,按照甲三組數據,明年收成至少可漲三成……”
梁嶽說道,閒暇時光,除了修道煉丹,便是研究農事。
先前探訪民間,他發現尋常人家耕地至少需要兩人、兩牛、一犁;即便有了這些,仍需要水利、避稅、好氣候、無戰亂等條件,小門小戶耕種風險性極大。
沒有這些條件,粗耕粗種情況下,一戶人家至少百畝地才能養活自己,這還得要好年景,但凡來點動亂,那就得成為流民。
百姓唯有依附世家才能抵禦風險,莊園經濟大行其道。
現在提什麼科舉都是浮於表麵的製度,真正瓦解門閥世家的法寶,唯有腳下千年不變的大地。
“清談誤國,實乾興邦。羨之,平天下之道,便在其中。”
徐羨之望著冊子上實打實的數據,一時間失了神。
梁嶽這才注意到兩人。
“二位是?”
“南海鮑靚。”
“神仙太守?”梁嶽想起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