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陳建德和陳光對視一眼,臉色有些陰晴不定。
他們皆非蠢笨的人,雖然這話由陳晉口中說出,顯得不倫不類,頗不可信。
然而結合各種禍事的來龍去脈,以及時間,卻都能與自家請家神這件事對應得上。
很難不讓人猜疑。
褚道人嘴裡“嘖嘖”作響:“果然是巧舌如簧,顛倒是非。依本道看來,不過是一派胡言。要知道任何的家神,都可以用來鎮宅安居,驅邪定神,怎可能與禍事有關係?”
陳晉朗聲道:“說得好。那你且說說,如果真是如此,有家神坐鎮,豈會一下子出那麼多的禍事?這不自相矛盾,自己打自己的臉嗎?”
“這?”
褚道人頓時被詰問住了,額頭隱隱冒汗,想了一陣,忽地一拍手:“本道明白了,皆因陳鄉長家裡請的蟾蜍家神,乃是文運之神,旺的乃是陳公子的文章才氣,至於鎮宅驅邪方麵,則力有不逮,管不了。”
陳晉繼續發問:“如你所說,請的文運家神,那陳亮你可覺得自己的才學文氣,是否有了增長?”
陳亮歎道:“這段時日,家事紛擾不斷,弄得焦頭爛額,我書都看不進去了。”
褚道人分辯道:“陳公子受外事乾擾,讀不進書,與家神無關。”
陳晉嗤笑道:“這也無關,那也無關,要這家神何乾?”
褚道人不正麵回答:“總而言之,這樣的情況之下,要消災除害,陳鄉長應該再請一尊家神才行。”
陳晉哼一聲:“再請多一尊家神,看來你是嫌鄉長一家子死得不夠快。”
褚道人冷笑:“你一介讀書人,可能連家神是甚都不懂,偏偏在此信口雌黃,危言聳聽。若誤了法事,出了人命,你擔當得起嗎?”
陳晉看著他:“你身為道人,若懂得家神科儀,就不會胡亂弄個蟾蜍神像,以此來冒充所謂的
‘文運家神’了。蟾宮折桂,牽強附會,結果鬨得家無寧日。”
此話似乎戳中了褚道人的痛處,厲聲道:“蟾宮折桂,有甚不對?”
“話理是話理,做法是做法。蟾蜍為神,多用於鎮宅聚財。你偏偏亂來,將其粉飾為文運家神,弄得神不神,鬼不鬼的,張冠李戴,最終導致鬨了禍害。如此作為,與庸醫殺人,又有什麼區彆?”
陳晉慷慨陳詞,踏前一步:“我很懷疑,你在雲山觀中,隻是個雜牌道人,根本不懂得請家神,隻是為了騙取民財,這才來鄉上招搖撞騙,甚至賣上了毫無作用的桃符。”
“你,你!”
褚道人手指陳晉,一張胖臉憋得通紅:“你竟敢詆毀仙門道長,定有大禍臨頭。”
說著,一甩衣袖,帶著兩個道童氣衝衝地摔門而出。
這一番場麵變化,使得陳建德三父子目瞪口呆,連“道長請留步”都忘記叫喚一聲。
在他們心目中,本來都偏向褚道人這邊的,可眼下見到一貫有高人風範的褚道人竟被懟得氣急敗壞,無言以對。
如此表現,很難不讓人心中生疑:
難道,真是請錯了家神?
不過驚愕過後,陳建德瞧了陳晉一眼,還是帶著大兒子陳光追了出去,口中大叫道:“道長,道長請息怒……”
廳上,陳亮沒有動,眼勾勾地盯著陳晉看,仿佛是第一次認識他一般,語氣複雜地道:“阿晉,你不畏仙家道法,有著不同一般的勇氣。但褚道長不是好相與之輩,你得罪了他,可得小心了。”
其實他心裡也對褚道人產生了懷疑,但沒辦法,他既不敢,也不會像陳晉這樣當麵來質問道人。
那樣做的話,就太較真,較真得雙方都無台階可下了。
這做人呐,最怕的便是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