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王府,夜放果真已經回來了,車夫正在卸車,見了她先是一怔,然後才認出來,就關切地問:“花姨娘適才去了何處?讓王爺好找。”
花千樹隨口敷衍一句:“見月色好,便踏月歸來,走得慢了。”
徑直進了王府,回了自己的霓裳館。
她的房間裡亮著燈,花千樹不由心裡一顫,害怕是夜放就守在跟前,心裡竟然莫名生了一點畏怯,不知道如何麵對。
硬著頭皮,屏退了核桃,自己撩簾走了進去。
屋子裡一股香醇的酒氣,似乎是因為了燭火熏蒸,變得熱燙與濃厚。
夜放靠在她的床頭,已經睡著了,手裡還捧著她看了半截的話本。
恬靜的燭光下,他薄唇緊抿,濃密的睫毛遮掩了眸底所有的情緒,不複白日裡的精明,狠厲,複雜,深沉,寒冽,變得容易靠近。
他的雙頰有些酡紅,呼吸間,熱燙的酒氣噴出來,再吸進去,整個人就好像醉得愈加厲害。
一綹發絲從額前垂下,落在英挺的鼻翼上,隨著呼吸起伏跳躍。
花千樹就一直站在他的麵前,這樣安靜地看著他,心裡的硬殼逐漸龜裂,露出柔軟的細膩。
他顯然喝了不少的酒,卻仍舊記得他適才的承諾,是要來與自己解釋的嗎?
此事,好像解釋什麼緣由,已經變得不再那麼重要,畢竟,她花千樹是一塊糖就能哄得破涕為笑的人啊。
她輕輕地幫他將靴子脫下,他仍舊沒有醒,缺少了往日裡的警覺。顯然,是真的醉了。
她又輕輕地將他手裡的話本拿開,這才發現,他的另一隻手裡,竟然緊握著一樣東西,攥得很緊。
是一個香囊,七彩的繡線繡成的香囊。
她自然記得。
夜放一直貼身佩戴在身邊,視若珍寶。就連醉酒之後,竟然也握在手心裡。
她嘗試著將他的手擱到一旁,不會壓到心口。
一直睡得昏昏沉沉的夜放卻猛然間驚醒,一股大力就將花千樹揮開在了一旁,然後寶貝地查看手裡的香囊,翻來覆去。
花千樹是猝不及防,被他這一股突如其來的澎湃之力竟然震出一丈開外,踉蹌後退,人磕在一旁的桌子角上,方才穩住身形。
夜放抬臉見是花千樹,並未起身,第一句話反而是:“你想做什麼?”
花千樹明白,他是指那個香囊,他無比寶貝的香囊,他在質問自己,為什麼要碰那個東西。
那分明就是女兒家的物件。
更不可能是鳳九歌送他的。
這個香囊太重要,她花千樹也動不得。
她勉強扯扯唇角:“我隻是想讓你睡好。”
夜放這時候好像才徹底清醒過來,適才不過是下意識的反應。他坐起身子,赤足下床:“我適才有沒有傷到你?”
傷到了,傷得很疼。
話說出口,卻是輕描淡寫地搖頭:“沒有。”
夜放將香囊揣進懷裡,一句解釋也沒有,隻是一陣默然,然後又出聲問道:“我不是讓你在馬車上等我嗎?你去了哪裡?”
花千樹此時已經完全沒有了負氣的銳氣與鋒芒,老老實實回答:“馬車裡太悶,我一路走了回來,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