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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退散,公交車停止運行,但玩家們卻並未謝幕。

玩家們開開心心拆車。

玩家們砸碎了投幣機。

玩家們瘋搶硬幣。

玩家們砸開了公交車的油箱。

玩家們發現油箱裡全是屍骸。

玩家們搶奪屍骸。

玩家們拆下輪胎。

玩家們瘋搶輪胎。

輪胎趁機偷偷溜走!

驚!邪惡的吸人血鬼公交竟然還沒死透!

玩家們馴服了輪胎。

玩家們拆出了板板。

玩家們讓輪胎頂著板板走。

玩家們成功合成板板車X2。

玩家們想起了護送任務。

玩家們圍住唐鬱。

玩家們試圖將唐鬱放在板板車上。

“我、我自己會上車。”唐鬱努力避開一隻隻伸來的手,在被強行押上車前自己爬上了板板車。

“哇,他會自己上車誒。”

“怎麼聽起來是個男的,我想要看美女!”

“可以搶這個NPC的手機嗎?”

“搶了會扣好感度的吧?做一個任務才漲一點好感度,雖然不知道這個NPC的好感度有什麼用。”

“那等完成這個任務再打劫吧。”

“你好,打劫。”

一群玩家躍躍欲試圍住了唐鬱,看樣子很想掀開唐鬱的口罩和帽子,又或者是搶走唐鬱的手機,他們一個個和唐鬱之間都快突破了正常的社交距離。

唐鬱抱著膝蓋坐在板板車上,努力克製住自己不要瑟瑟發抖,比起一般人,唐鬱想自己可能有一個優勢,那就是他有很多應對變態的經驗。

他知道最好的保護自己的方式,首先是不要引起變態的興趣。

其次是察言觀色,分辨這個人是不是變態,如果是變態,及時察覺出對方的情緒變化並且正確掌握跑路這門技巧也很重要。

如果真的到了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他還可以采用一種特殊的方式。

唐鬱清楚自己的外表對絕大部分人,尤其是變態而言,更像是一種大型殺傷力武器,隻不過這種武器要合理運用,比如他如果露了臉,越是表現得懦弱,變態就越會得寸進尺,而一旦他強硬起來,對麵的人反而會變得言聽計從。

但這個方法有個副作用,那就是很容易讓對方上癮。

所以唐鬱在正常情況下不是很想采用最後手段,尤其是他現在麵對的存在是全然陌生的玩家,也許玩家根本不會吃這一套呢?

和變態相比,玩家是另一種恐怖。

他們擁有神秘力量,不在意自己和他人的生命,思維跳躍,混亂強大不可控,但……

有一點唐鬱可以確定,大部分玩家其實並沒有像那些變態那樣真的很在意他。

雖然有幾個玩家吵著要看他的長相,但還有玩家在研究街邊躥過的老鼠、垃圾桶旁的蒼蠅、地麵路過的螞蟻。

某種程度上,他們好似對一切都很好奇又手賤的貓。

玩家堆裡一定要沾上一點變態味道的話……

唐鬱安靜地抬起眼,看向了舍曲林。

和那些吵吵嚷嚷鬨著要看他臉的玩家不一樣,舍曲林一直在旁邊無聲地觀察著他,像潛伏在暗處,直勾勾盯著他的蛇。

他非常好奇我。

唐鬱想。

在很多方麵都異常愚鈍的唐鬱,在應對變態這件事卻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天賦。

他克製住內心的恐懼,努力和舍曲林對視。

帽簷下,那點若有似無的藍並不清晰,在夜色下像波瀾不驚的海,卻莫名透出了一股引人探究的欲望。

1,2,3……

在唐鬱內心數到三這個數字時,一直保持沉默的舍曲林突然開口道:“抱歉,我的同伴們隻是在說笑,他們沒什麼惡意。”

四周其他的玩家七嘴八舌道:“啊對對對。”

唐鬱垂下眼,還沒等他鬆一口氣,手機裡傳來叮咚一聲的消息提示音。

沈君行:“小鬱,這麼晚了,你一個人在外麵實在太危險。”

唐鬱屏住呼吸。

“唐鬱。”舍曲林突然靠近嚇了唐鬱一跳,唐鬱迅速關掉手機,他往板板車上縮了一下,刻意和舍曲林保持出了一段距離。

舍曲林的聲音一頓,他也後退了半步,異常紳士道:“車壞了,不過沒關係,你接下來想去哪裡?我們可以送你。”

叮咚的消息提示音傳來,沈君行說:“要不要我來接小鬱回家?”

唐鬱關掉手機,他低著頭,對著舍曲林小聲道:“我可以信任你嗎?”

舍曲林又是一怔,周圍其他玩家也互相看了看,他們七嘴八舌談論什麼的都有,比如“正義的玩家當然可以信任啦”、“你放心任務都接了我們使命必達”……

唐鬱聽到舍曲林說:“你可以信任我。”

“安大。我要返校。”

“好巧,我也是安大的學生,我們正好順路。”舍曲林微笑地繼續角色扮演道,彆的玩家似乎早就等不及了,他們似乎有什麼係統給的地圖,討論著按照地圖走要半個小時,抱怨著什麼這個遊戲趕路也太慢了。

唐鬱給自己的右耳戴上耳機,打開手機導航,看了眼時間,確實還要半個小時,看來玩家那邊地圖是靠譜的,一路上應該不會出什麼差錯吧……

“嘖,按導航走還要走半個小時,太慢了。”拎著錘子的燕朗從彆的地方溜達回來,跑到唐鬱的板板車上,對著舍曲林和其他玩家說:“兩點之間直線最短,我們不繞路直行吧!”

回應燕朗的是玩家們毫不猶豫的讚成聲。

唐鬱:“……?”

唐鬱幾乎是克製不住發出了一聲包含困惑的“啊”,燕朗回過頭,理直氣壯道:“怎麼了?你有意見嗎?”

唐鬱低頭的視野裡隻能看見燕朗血肉模糊的手。

玩家每次死亡都能滿血複活,任何傷勢都會在複活過程中痊愈。

而這個燕朗直到現在……都沒有死過一次。

鮮血順著燕朗的指尖不斷往下滴,唐鬱看到這樣的傷勢就想彆開視線,他強忍著恐懼從口袋裡取出了一包紙巾,小心翼翼遞給燕朗。

燕朗愣了一下,“……給我擦手的嗎?”

唐鬱點了點頭,他的動作幅度很小,蜷縮在板板車上時看起來乖巧異常。

燕朗被唐鬱的操作搞得一愣一愣的,反應過來後嘀咕道:“這NPC還怪智能的。”說著他笑了一下,“謝謝啊。”

其他玩家見狀也圍了上來,好奇地圍觀著唐鬱,隻不過這一次那種像孩童般天真的惡意消退了很多。

唐鬱知道自己大概是賭對了,他雖然緊張到快要無法呼吸,但依然竭力維持著表麵的平靜,從口袋裡又拿出一個口香糖、幾顆糖果,試探性地分給每個玩家,幸好唐鬱嗜甜,這些小東西帶得多,給到最後東西不過了,唐鬱把自己兜裡的一塊錢硬幣都掏了出來。

分到東西的玩家們全都變得高高興興,嘴裡不斷說著什麼“真好玩,這個NPC還把兜翻出來示意我們他什麼也沒有了”、“真細啊,這糖果包裝袋上連生產地址都有”、“臥槽居然真的能吃”……

這群在百鬼夜行裡恐怖能比鬼還瘋的玩家,此刻卻被唐鬱口袋裡那些不值錢的小玩意……哄得很高興。

……真是……真是奇怪的玩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