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鬱踮起腳尖，將擰乾的被褥掛在晾衣杆上。
衣擺隨著雙臂的抬高一齊向上，露出了一截白到刺眼的腰身。
淅淅瀝瀝的水珠從被沿落下，和煦的陽光灑落在唐鬱身上，唐鬱像浸泡在明淨溫暖的水中，忍不住雙手支在欄杆上，感受著清晨校園的美好。
忽然間，墨色的眉神經質般飛快蹙了一下，唐鬱倉皇的視線在宿舍樓下撞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沐浴在晨光下的沈君行宛如被鍍了一層美好的金邊，他對著樓上的唐鬱揮了揮手，俊秀的臉龐洋溢著笑容，看口型，他大概在說——
“小鬱，早上好。”
唐鬱下意識退到濕漉漉的被子後，躲在陽光照不到的潮濕角落，似乎這樣就可以隔絕那讓人毛骨悚然的注視。
“叮咚！”
唐鬱的心臟隨著消息提示鈴重重一跳，他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不是說好分開一段時間靜一靜嗎？
還是說沈君行覺得分開一晚上就夠了？！
“叮咚！”
消息聲就像不斷滴濺的水珠般接連不停。
沈君行:“我給小鬱準備了早餐。”
沈君行:“圖片.jpg”
照片上，是一隻修長有力的手提著便當。
唐鬱連忙道：“你把便當放在下麵就好了。”
沈君行：“萬一小鬱把我做的早飯扔在垃圾桶怎麼辦？”
沈君行：“小狗哭泣.GIF”
唐鬱隻好道：“不會的。”
沈君行：“可小鬱之前把彆人送的禮物扔掉的時候毫不手軟呢。”
……因為那些人都是變態，是會跟蹤他、偷拍他、騷擾他的變態。
唐鬱:“我不會這樣對待正常人送的禮物。”
明明都說好了給他一點時間，沈君行現在是想用這種方式試探他的底線嗎？
唐鬱斬釘截鐵道:“那些不正常的人送來的不是禮物。”
“沒有人會喜歡這種禮物。”
下一秒，沈君行的消息跳了出來：“那小鬱喜歡我送來的早餐嗎？”
唐鬱似乎能想象出沈君行此刻笑吟吟的模樣，仿佛在聽什麼趣聞。
……太過分了。
沈君行想得到什麼答案呢？
為什麼一定要在他戰戰兢兢維持他們友誼的時候，沈君行這個罪魁禍首非但不幫忙、不愧疚、不反省，還要在這裡火上澆油、步步緊逼。
唐鬱的手指飛快地、先理智一步地把憤怒的情緒傾瀉而出:“不喜歡。”
按下發送鍵的那一刻，唐鬱的全身力氣似乎都被抽走了。
“叮咚！”
唐鬱的睫羽劇烈顫抖了一下，不敢看沈君行到底發了什麼。
他努力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看了過去。
沈君行:“我把便當放好了，小鬱記得趁熱吃。”
一秒，兩秒，唐鬱都沒有等到新的回複。
唐鬱屏住呼吸，小心翼翼探出頭，宿舍樓下人來人往，唯獨不見沈君行的身影。
真的走了嗎？
樓下的喧囂像隔了一層水，樹葉被風吹得微微顫動，騎共享單車的女學生搖著鈴馳過，三三兩兩的男生小跑著離開唐鬱的視野，有上了年紀的老師低頭打著電話，陽光將他們的影子拉得格外長。
唐鬱開始感到眩暈，可能是他昨晚沒怎麼睡好。
陽光像水一樣傾倒而下，灌滿了宿舍樓下，所有人的聲音和身形都像是被浸泡在水中，聽不分明，看不真切。
無數張模糊的臉，無數道模糊的視線，無數道模糊的影子。
唐鬱有些眩暈地走出陽台，腳步發軟地開了門，下一秒，他渾身僵住，直勾勾盯著門口放著的便當，外形和沈君行發來的圖片一模一樣。
他還以為沈君行是把東西放在宿舍樓下。
沈君行是怎麼在這短短幾秒把東西送上來的？
……怪物。
隻是在心裡這麼罵了一遍，唐鬱就像做錯事般飛快朝著走廊四周看去，走廊上空無一人，可似乎有隱在暗處的窺探目光伴隨著陰冷氣息席卷而來，讓唐鬱心慌得厲害。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害怕沈君行，還是在害怕那個可能藏在五樓的樓梯怪物。
馬上就要上課了，他要怎麼下去？
唐鬱下意識轉過身，看向那被長長的白帷幔遮住的床位。
黎生還在睡嗎？
唐鬱踱步到床位旁，遲疑著輕聲道：“學長？”
帷幕內沒有任何動靜。
大概黎生是真的早早起床離開了。
在唐鬱這麼想時，白色帷幕裡忽然探出來一隻蒼白的手，這隻手骨節分明、五指修長，出來時沒有任何聲響，差點嚇了唐鬱一跳。
鑰匙圈掛在沒有什麼血色的指尖，鑰匙微微搖晃間，唐鬱看見了那有點泛青的指甲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