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鬱在黑暗中重新閉上了眼。
他感覺有點冷，所以他裹緊了被子。
他試圖想一點彆的。
比如剛才那個充滿了美食的美夢。
但是美夢出現了龜裂的紋路，溫暖的色彩一點一點褪了下來，變成黑白色，最後什麼也沒有了，隻剩下一片透明，好像一副破碎的眼鏡。
那副破碎的眼鏡作為遺物，回到了爸爸的書房，最後又出現在了沈君行的鼻梁上。
唐鬱翻了個身。
小唐鬱和小沈君
() 行一起出門時，總是能接收到周圍大人憐愛的目光。
他們撫摸著小唐鬱的頭，說“可憐的孩子”，又或是握住小唐鬱的手，說“現在誰來照顧他啊”……
小唐鬱對小沈君行說，“我不需要新的爸爸媽媽，不需要這些大人的關心，有哥哥照顧我就好了。”
小沈君行點頭。
小唐鬱又說：“哥哥也沒有爸爸媽媽，為什麼那些大人都不關心哥哥呢？”
八歲的小唐鬱和十一歲的沈君行一起出門時，大人總是無視了沈君行，雖然小唐鬱覺得他和哥哥有對方就好了，不需要彆的大人的關心，但爸爸媽媽教過他一句話，叫“不患寡而患不均”。
沈君行是和他一起出去的，所有的人都無視了沈君行，隻和他打招呼，這樣不好。
小唐鬱試圖找出解決方法。
他捧著沈君行的臉，左看看，右看看，才不確定道：“哥哥，你該多笑笑。”
“爸爸媽媽告訴我，見到人要笑著打招呼，才有禮貌。就像我這樣，笑著說，早上好。”
沈君行直勾勾注視著他，嘴角翹起，完美複刻了唐鬱笑起來的弧度，“早上好。”
小唐鬱摸了摸沈君行的蘋果肌，看著沈君行露出的八顆白牙，有點奇怪道：“好像有哪裡不對？”
他鬆開捧著沈君行臉龐的手，小跑著和沈君行拉開距離，站在遠處看了看，又走進了看了看，“哥哥，我覺得你笑起來有點怪怪的。”
沈君行維持著沒有任何變化的笑容，直勾勾盯著他看。
小唐鬱忽然道：“哦！我知道了！是眼睛！”
他踩在椅子上，用手遮住沈君行的下半張臉，隻露出眼睛的沈君行沒有絲毫笑意，隻讓人覺得冰冷。
“哥哥，眼睛也要笑哦。”小唐鬱擠出臥蠶，雙眼彎彎。
沈君行也眯起眼，彎了彎眼睛。
和小唐鬱的笑容相比，卻無端透出了幾分陰森。
小唐鬱捂住嘴巴，茫然地圍著沈君行走了兩圈，忽然他的眼睛又一次亮了起來，小唐鬱抓住小沈君行的手，牽著他往書房走。
他們來到書桌前。
小唐鬱捧起了那副破損的眼鏡，“哥哥，你低一點。”
沈君行半跪在了地上。
小唐鬱神情專注、動作輕柔地將眼鏡架在了沈君行高挺的鼻梁上。
布滿龜裂的紋路的鏡片遮住了沈君行淩冽的眉眼，配上沈君行此刻燦爛的笑容，無端透出了幾分來自舊時光裡的溫柔。
“哥哥戴眼鏡的樣子，好喜歡。”小唐鬱看了許久，這才又小心翼翼把眼鏡取了下來，重新放回了桌麵上，“可惜眼鏡壞了。”
沈君行跪在地上，保持著燦爛到怪異的笑容，注視著小唐鬱背著他擦淚的身影。
當第一天小唐鬱睜開眼，再見沈君行時，對上的就是戴著眼鏡的沈君行。
沈君行握住小唐鬱的手，讓小唐鬱用指尖輕輕觸碰那冰冷的鏡框與鏡麵，指紋一層又一層印在了鏡麵上，仿佛一下又一下觸碰著沈君行的瞳孔，他跪在地上，望著懵懵懂懂的小唐鬱，一字一句笑意燦爛道：“早上好，小鬱。”
……
“早上好，小鬱。”
唐鬱睜開眼，看到沈君行發來的早安消息。
他不知道自己昨天是什麼時候睡著的，起來時現在還有些恍惚。
唐鬱爬下床，坐在了書桌前，他提筆寫道：
“致十一歲的沈君行：
十一歲的沈君行第一次戴上眼鏡，卻不知道手直接觸碰鏡麵會讓眼鏡變臟，頂著臟兮兮的鏡片看了這個世界好久。
我想，十一歲的沈君行需要一張眼鏡布和一瓶眼鏡專用清洗噴霧。
這樣笑起來眼睛和眼鏡就都是亮晶晶的了。^^
祝十一歲的沈君行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