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撲撲的麻袋抗在囤囤鼠的肩上。
“咦？電梯這個樓層數是什麼情況？”蜂鳥不解道。
梨子朝著電梯其他地方看去，四麵八方，都是四個模糊的倒影，她的倒影似乎也隨著她轉來轉去的動作，在各個方向時時刻刻看向她。
……是她剛剛看花眼了嗎？
伴隨著陰冷的微風從電梯間上方湧動，梨子看到一道身影貼在了她的身後。
左肩處傳來了一道輕微的力量。
一隻手輕輕搭在了梨子的肩上。
梨子渾身一震，唰得轉過身，對上了講師的臉。
“彆發呆了。”講師指了指電梯的樓層數，“你看。”
黑漆漆的顯示屏上出現了鮮紅的樓層數：“3B。”
梨子抬起頭，顯示屏上方的監控攝像頭閃爍著一點紅光。
講師猜測道：“應該就是四樓的意思吧，我記得有些地方會避諱四這個數字，就用3B指代四樓，你們看，電梯門都開了，我們剛剛按的就是四樓。”
“來都來了，走吧。”囤囤鼠拖著麻袋走了出去。
講師和蜂鳥緊隨其後。
梨子離開前再次回頭看了一眼電梯內壁，上麵隻有她一個人的模糊倒影。
電梯門緩緩合攏。
梨子透過門縫，看到電梯內壁上屬於她的倒影背上，忽然多了另外一道臃腫的身影。
一股輕微的力道落在了她的肩上。
梨子驟然回過頭，她在一米開外的走廊上，看到三個隊友對著她招手，“快來啊，梨子。”
說不清的陰寒感從肩膀蔓延至梨子的全身。
……
“401。”講師看了眼門牌號，“沒錯，就是這裡。”
雖然現在時間還沒到零點，但早到應該也問題不大？
講師敲了兩下門，見沒動靜，她取出了生日邀請函，清了清嗓子自我介紹道：“沈君行先生您好，我們是唐鬱的同學，收到了您發來的生日邀請函！特意前來祝賀！”
房門朝內打開。
講師
() 保持著笑容，格外講禮貌道：“請問我們需要換鞋嗎？不知道鞋套在哪裡呢？”
一般情況下玩家是沒什麼禮貌的，但如果為了刷一下NPC的好感，玩家裝也是能裝出一個樣子。
屋內傳來了咿咿呀呀的女聲，像是電視上在播放著什麼戲曲節目。
講師愣了一下。
她從門口望去，能看到客廳的部分布局，隻見慘白的燈光照亮了一扇進門屏風，黑框白紗，屏風後有人影晃動，那人似乎穿著戲服，袖袍一甩，聽不清的吳儂軟語同水袖一齊襲來。
沒想到是真人獻唱的講師又愣了一下。
一隻手落在了講師的肩上，講師轉過頭，對上了梨子的臉，“彆發呆了，我們進去看看吧。”
說著，梨子率先走了進去，她站在屋內看了一圈。
其他玩家看到梨子沒出什麼問題，於是也跟著走進了這個房間。
這個屋子進門就能看到的地方是客廳，客廳很大，屏風對麵擺著一張桌子，桌子上放著的菜看起來已經冷了，筷子豎著插在四碗米飯裡。
除此之外，客廳還放著沙發和茶幾，但缺少了一般客廳都會出現的一樣家電——
電視機。
“你們快看！”梨子走到了屏風後，她驚訝道：“天啊……”
玩家們一早就對屏風後唱戲的存在充滿了好奇，此刻聽到了梨子的話，一個個都好奇地走了上去。
隻見屏風後並不是什麼真人在後麵唱戲。
屏風後的存在居然還是一個影子。
一個立體的，會唱戲的影子。
咿咿呀呀的唱戲聲停了下來。
它緩緩扭過頭，黑漆漆的臉對上了所有玩家——那張漆黑的臉龐看不清任何五官輪廓，讓人本該猜不透它的神情——可是這一刻，它仿佛在笑。
它化成一灘巨大的影子，撲向了所有玩家……
……
唐鬱下了末班公交車，看了眼時間，十一點五十。
剛剛好。
唐鬱提著一個袋子，走進小區，保安似乎認出了他，主動打招呼道：“最近都沒看到你。”
唐鬱停下腳步，看向保安。
“你之前那些問題都解決了嗎？”保安關心道。
唐鬱輕輕點了一下頭，他提著袋子繼續往前走，很快就來到了大廳的電梯前。
電梯門口站著的女生神情惶恐地看向了唐鬱。
唐鬱有點眼熟這個女生。
他記起來了，好像是他對門的鄰居。
“唐鬱！”鄰居一下子叫出了唐鬱的名字。
雖然唐鬱好像從未和對方自我介紹過。
唐鬱微微點頭，“晚上好。”
鄰居顫抖著手指著電梯，嘴唇微微哆嗦，她有些說不出話來，但快要流出淚來的眼睛是會說話的，那是害怕的、求助的目光。
“怎麼了？”唐鬱放柔了聲音，其實他的聲音本身就足夠溫和，一旦
他放大這個優勢()，再多的負麵情緒都會被這道聲音拂去()，“是不是一個人大晚上回來有些害怕？”
鄰居用力點頭。
“需要我陪你一起坐電梯嗎？”
鄰居點頭到一半又搖頭，讓人分不清她是什麼意思。
“我叫保安過來陪你好不好？”唐鬱拿出手機。
鄰居猶豫著點了點頭，看著唐鬱撥通了保安的電話，這通電話結束後不到一分鐘，就看到保安氣喘籲籲跑來的身影。
唐鬱當時選擇在這裡租房，一方麵是看中了這裡的物業，服務得確實很到位。
“好，接下來有什麼問題你可以告訴他，我要先上樓了。”唐鬱說著按下了電梯鍵。
電梯門打開。
鄰居的臉一瞬間變得煞白，她隻敢看一眼電梯，接著紅著眼看向唐鬱，小聲道：“你、你要不要爬樓梯？”
唐鬱看了一眼時間，耐心地和她說：“快來不及了，我沒時間爬樓梯。”
說著，他走進了電梯，在鄰居驚恐的注視下，按下了樓層數和關門鍵。
電梯門合攏。
唐鬱安靜地提著袋子，站在電梯中央，他從電梯內壁看到自己模糊的身影。
白色塑料袋的倒影一角似乎出現了一點漆黑的輪廓。
唐鬱將袋子換了一隻手提著。
電梯頂部的通氣孔湧出陰冷的氣流，像是有風從唐鬱的頭上吹過。
唐鬱抬起頭，看向不斷變化的樓層數，又看向閃爍著紅光的監控攝像頭。
“叮——”
漆黑的顯示屏上鮮紅的數字定格在了“4”上。
唐鬱提著袋子走了出去，他走到401門口，用指紋解鎖打開了房門。
推門開，隻見暖黃色的燈光照亮了客廳。
入目是一張擺滿了豐盛飯菜的餐桌，餐桌中央放著老式裱花蛋糕。
兩張椅子擺在餐桌兩旁，沈君行坐在一張椅子上，沐浴在光下，正笑盈盈地看著唐鬱，“小鬱，你回來了。”
咿咿呀呀的唱戲聲隱約在客廳中充當著背景音。
唐鬱換上拖鞋，往前走了幾步，回過頭，看到餐桌對麵的電視機正放著戲曲欄目。
唐鬱有些奇怪地多看了一眼，電視上放的是越劇，屏幕上出現的上了戲妝的演員無端有幾分眼熟，此刻正眉頭緊鎖，提著拂塵唱道：“天賜活寶金絲貓～剝去皮～似人非人像怪妖～！”
如果不看字幕，倒完全聽不清在唱些什麼。
“喵～”甜膩的貓叫聲響起。
唐鬱轉過身，看到小黑貓從黑漆漆的桌底鑽了出來，乖巧地蹲在沈君行腳邊，對著唐鬱討好地叫喚。
“你怎麼把它帶過來了？”唐鬱沒有摸貓，他隔著一段距離看著這隻黑貓。
沈君行抱起了這隻小黑貓，他舉起一隻貓爪，對著唐鬱招了招手，“小鬱難道不想養它嗎？”
“你想養就養。”唐鬱輕聲回道，他看起來將這個
() 家的決定權完全交到了沈君行手上。
沈君行微微睜大了黑眸，唇角也跟著揚起，露出了一個略顯驚喜的神情，“我已經將所有寵物用品都買好了。”
沈君行懷中的黑貓又配合著發出了一聲拉長的喵叫。
唐鬱垂眸望著那隻貓，“它看起來很開心。”
“見到小鬱來，它自然高興。”沈君行像是指責又像是讚賞般說道：“雖然我經常喂它，但它最親的人還是小鬱。”
那隻黑貓從沈君行的懷中跳了下來，一邊呼嚕呼嚕，一邊走向唐鬱。
唐鬱提著袋子，俯視著這隻不斷圍在他的腳邊撒嬌的黑貓。
“光顧著和小鬱說話，都差點忘了讓小鬱把東西放下，好好坐下來休息一下了。”沈君行說著想要接過唐鬱手中提著的袋子。
唐鬱將袋子換到了另外一隻手上，避開了沈君行伸開的手，徑直走到了座位旁。
沈君行替唐鬱拉開了椅子。
桌上一眼望去全是他喜歡吃的飯菜，冒著熱氣，兩雙筷子擺在一碗長壽麵旁。
“小鬱快趁熱吃。”沈君行將筷子遞給唐鬱。
唐鬱接過筷子沒有動，他看了看門口，“那些同學還沒到，不等等她們嗎？”
“不準時的人，不用理會。”沈君行抬起眼，看向電視，他笑道：“不過這出戲倒是很有意思。”
“妖妃若生小孽種～剝皮狸貓去調包～！”
唐鬱回過頭，再次看向電視機，說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讓他微微蹙起眉頭。
沈君行平時不愛看戲，雖然在農村會有過壽時請人唱戲的習俗，但……請人唱戲和看電視裡的戲曲是一回事嗎？
零點的屋內，回蕩著唱戲聲和貓叫。
唐鬱不太了解，也就不知道，半夜請戲班子唱戲，有一種戲，陰戲。
而陰戲是唱給死人聽的。
沈君行直勾勾盯著電視機，屏幕上的光影落在鏡片上，他的瞳孔不斷緊縮，臉上卻維持著完美的笑意，“好戲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