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露濃吭哧吭哧吃完一整碗番茄魚頭湯, 用肉墊拍著碗壁,抬頭用綠瑩瑩的貓瞳看向他哥,示意還要一碗的時候。
他哥伸出大手, 一把將他撈了過去,輕輕按揉他肚皮。
貓崽肚皮太薄了。
伸手一揉, 頗有彈性的柔軟肚皮裡麵都是食物, 幾乎將他肚子撐破。
他被揉得不舒服, 伸爪用軟軟的爪墊搭在他哥手上,拒絕地往前推了推, 抬頭和他哥對視, “喵。”
再揉就吐了。
夏霍渠低頭, “你也知道撐了, 還想吃?”
貓崽在他掌心翻滾了一下鑽出來,仰頭繼續喵, “喵。”
也沒有太飽,努努力可以再喝一碗。
夏霍渠輕輕推了推貓崽,將他橫著推出去二十多厘米, 推離番茄魚頭湯,“玩去。”
貓爪爪按在桌上,摩擦的時候發出細微的“哧溜”聲,貓臉上滿是哀怨。
夏霍渠不為所動。
夏露濃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麼想的, 他看著他哥那張平靜的臉,腦子一抽, 身體一歪,整隻貓歪倒在桌上,肚皮朝天,勾著前爪看著他哥, “喵。”
賣萌賣得極其自然。
然後,他清晰地看見他哥嘴角一抽。
“噗嗤——”燕昔年在旁邊悶笑出聲,見貓崽望過來,他擺了個竭力忍住的神情。
夏露濃一下傻眼了,馬上回過神來他都做了什麼事。
巨大的羞恥感湧上心頭,貓崽猛地一個翻身站起來,顛著四條小短腿一溜煙跑下了桌,以幾乎飛躥的速度跑進了房間,從床頭櫃底下咚一下頂起來,撞進櫃子裡。
他還沒在櫃子裡喘勻速氣,外麵傳來燕昔年終於忍不住的爆笑:“哈哈哈哈哈!”
那笑聲之大,簡直要將天花板震下來。
貓崽腦袋磕在冰冰涼涼的抽屜內,貓臉上表情又羞又惱,想自閉。
做了蠢事的貓崽當晚再沒有踏出抽屜一步。
好在他哥也體貼,並沒有管他。
第二天一早,他才甩著尾巴,當做什麼事也沒發生,慢悠悠地踩著貓步往廚房走。
他鼻端嗅到一股新鮮的血腥氣,耳邊則是剁菜的咚咚聲。
走進廚房時,他一眼看見案板上的排骨,根根分明,上麵裹著粉色的肉,看起來極為新鮮誘人。
他哥正舉著刀剁排骨,旁邊的臉盆裡已經放著一小盆。
貓崽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往前幾步,仰頭朝他哥叫了聲,“喵?”
“醒了?”夏霍渠低頭看他,“今天早上吃排骨?”
夏露濃沒意見,過去用腦袋蹭他哥的褲腿,“喵。”
哪來那麼多排骨?
他哥沒明白他的意思,用腳輕輕推開他,“你玩去,我剁好排骨再陪你。”
夏露濃被撩開,有些鬱悶地在原地轉了幾圈,跑去外麵茶幾下麵,艱難地叼著紙筆回來。
他哥這才明白他有話要說,接過他口中的紙筆,打開放在地上,耐心地詢問:“怎麼了?”
夏露濃叼著筆,艱難地寫道:排骨,貴,太多。
“今天難得有這麼好的排骨,就多換了點。”夏霍渠道,“也沒貴到哪裡去。”
夏露濃抬頭,一雙翠色眼睛和他對視,毛茸茸的貓臉上滿是愁緒,低頭又寫:日子不過?
夏霍渠這才發現他愁什麼,無奈道:“真不貴,你找回來的那些藥很有價值,換這些排骨也不過隻用了兩瓶維生素和兩瓶鈣片。”
這兩天又忙又亂,夏露濃都忘記藥片的事了。
聽他哥提起來,他看看臉盆裡那一大盆排骨,又想起那天找到的維生素規格,好像一瓶才六十片,鈣片不記得,不過也不是大瓶那種。
這交易未免也太好做了。
夏霍渠見他一臉沉思,輕輕推了推他,“行了,玩去吧,今天給你蒸排骨吃。”
夏露濃不想去玩,他隻想看著麵前的排骨變成美味的清蒸排骨。
他轉臉看了看,在地上助跑了一下,一個飛躍,輕輕鬆鬆扒拉著碗櫃側麵爬到頂上去,揣著爪爪臥在上麵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哥。
夏霍渠見他沒心思出去玩,也不多勸,手抄砍刀咣當咣當地將排骨剁好清洗乾淨,拿了個盤子出來,抓了滿滿一大盤,放鹽放醬油放酒拌看拌就要上鍋蒸。
“喵喵!”夏露濃焦急地喵喵叫了兩聲,爪子在櫥櫃上麵來回試探,想要跳下來,又感覺有點高,底下的地麵看得他心中發怯。
貓爪爪來回試探,就是跳不下去,急得他一直喵喵叫。
夏霍渠洗乾淨手,用圍裙擦了擦,走過來做個要接住他的姿勢,“怎麼了?”
“喵。”貓崽一下蹦到他懷裡,伸長前爪指向紙筆,他要寫字。
夏霍渠揉了他一把,抱著貓崽過去,拿紙筆給他寫字。
貓崽叼著筆,用力寫下:不醃,柴!
“柴”字後麵還打了個大大的感歎號,真的很著急了。
夏霍渠這才想起來,勾了勾嘴唇,“排骨要醃製是吧,行,醃一會再蒸。”
貓崽抬頭看他哥一眼,繼續叼筆書寫:加,粉!
他原本想寫“薯粉”,薯字太複雜了。
貓崽尾巴動了動,泄露了他的煩躁。
好在他哥知道他在找什麼,伸手將調料盒拿過來。
夏露濃開始在家做飯以來,給家裡收集了許多調料,薯粉就是其中一項。
這些薯粉由基地裡的番薯洗出來,放在調料盒裡,是種淡淡的灰白色,還會結塊。看著品相一般,卻很好用,用起來和澱粉效果差不多。
夏霍渠經他提醒,舀了一勺薯粉放下去,笑問:“可以了嗎?”
貓崽伸長脖子看了一眼,點頭,繼續寫:辣
夏霍渠便又切了幾段乾辣椒下去
貓崽再寫:蒜
這是要拍幾粒蒜下去的意思。
哪怕夏露濃獸化成了比拳頭大不了多少的小貓咪,也把他哥指揮的團團轉。
夏霍渠一一照做。
貓崽寫完之後,放下嘴裡叼著的筆,打個哈欠,露出兩顆尖尖的獠牙,極其人形化地歎氣。
這一通指揮可把他累死了,咪。
他哥拌好了排骨,放在旁邊醃製,洗完手擦乾過來揉了揉貓腦袋,“辛苦了。”
貓崽看他哥一眼,四爪一伸,側躺在紙上,佛性躺平。
他這幾天沒怎麼長大,貓身躺下來的時候身體還沒有A4紙大,雪白的肚皮旁邊就是他歪歪扭扭寫的大字,極具反差感。
夏霍渠看著他這模樣,忍不住又笑,揉了揉他彈性十足的小肚皮,而後低頭開始醃製其他排骨,並且處理配菜。
燕昔年從外麵走了進來,一眼就看到這個熟悉的姿勢,腦子裡立即回憶起昨天的情景,嘴角勾了勾,接收到他的死亡瞪視,才勉強收住。
昨天臉已經丟過了,貓崽的尾巴甩了甩,安詳地躺在紙張上,一點起來的念頭都沒有,完全不打算為難自己。
他哥將他連紙張一起抱起來,妥當地放到邊上。
燕昔年以拳掩嘴,“今天早上吃清蒸排骨?”
夏霍渠道:“再做個番茄炒蛋。”
夏霍渠做飯的手藝一般,不過手腳很麻利,說要做番茄炒蛋,在旁邊拿起番茄,三兩下滾刀塊切了一大盆出來。
燕昔年搶出一個他還沒來得及切的,放到嘴邊一口咬下去。
番茄甜美的汁水迸濺在嘴裡,直讓人口舌生津。
燕昔年朝貓崽豎起大拇指。
貓崽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身上,正全心全意地盯著鍋裡。
火已經生起來了,熊熊烈火在灶下燃燒,輕微的煙氣飄出來,飄在貓崽鼻端。
鍋裡的水很快就沸騰起來,氤氳的水蒸氣夾著排骨的香味,一縷一縷在屋內盤旋。
夏露濃聞著這股香味,內心近乎安逸,不知道什麼時候,眼皮子耷拉下來,小肚子一起一伏就躺在紙上睡著了。
等他再醒來的時候,他哥已經在鍋邊開始炒番茄炒蛋,燕昔年坐在灶邊,一邊往灶眼裡放柴火,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和他哥說話。
兩人的聲音都很低,和炒菜聲一起形成背景音,並不吵,反而有一種雨聲般的催眠感。
夏露濃用腳爪撓撓耳朵,繼續睡。
在半睡半醒的夢中,他鼻端一直飄著排骨味,這讓他的夢境異常美好。
“起來吃飯了。”
夏露濃耳邊響起他哥的聲音,睜眼一看,飯菜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做好了。
他哥將他連紙一起抱出去,紙筆收在茶幾上,貓放在桌上,前麵給他擺了一碗排骨,“吃飯。”
貓吃不了熱的,排骨早給他盛出來晾好了。
夏露濃看兩位兄長一眼,見他們已經拿起筷子準備吃飯,這才上嘴去叼排骨。
他哥將排骨剁得挺大塊,叼起來還挺重,墜得他整隻貓有點失去平衡,在桌上踉踉蹌蹌。
儘管這樣,他也沒放棄,還是叼著排骨撕咬。
尖牙一磕排骨,他很快就嘗到了肉味,鮮嫩多汁,肉香十足,完全是不同的風味。
貓崽眯了眯眼睛,放下肉舔舔嘴巴,貓臉上露出幸福的表情。
兩位兄長就在旁邊看著,見他表情如此生動,都想笑。
夏露濃嘗完了肉味,繼續叼著排骨咬。
然而他很快發現,他居然撕不下上麵的肉來!
“喵喵喵?!”
怎麼回事?!
貓崽臉上寫滿了震驚!
他瞪著排骨。
哪怕這排骨蒸得極其軟嫩,他也撕不下來!
這不可能!
貓崽不信邪。
他從這頭啃到那頭,從那頭啃到這頭,正著頭啃,歪著頭啃,無論怎麼啃,就是咬不下肉來!
貓崽盯著碗裡的排骨,眼裡滿是哀怨,他不信邪地還想嘗試,可牙齒已經啃疼了。
“咪。”
他一抬頭想求助,立刻發現兩位兄長臉上都是憋笑的表情,還憋笑憋得極其辛苦。
發現他的目光,夏霍渠輕咳一聲,掩飾道:“忘了給你撕碎了,先吃幾塊炒蛋,我拿回去給你切碎點。”
說著他哥連忙端起排骨,跑到廚房去了。
他分明看見,他哥一背過身去,臉上就掛起了笑容!
“喵。”貓崽盯著他哥,連叫聲都無精打采了起來。
還有沒有兄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