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凰心下愈發覺得怪異,不是幻境,那為何柳沉星會看不見她?
這一切實在怪異,灼凰開始梳理思路。從他倆方才的對話中可以得知,柳沉星現在還是家主,可現實中
() 家主卻已是柳不渡。這裡的柳不渡沒有蓄須。再兼柳不渡消失,卻在柳沉星回頭看他的時候再次出現……
所有信息連在一起,灼凰忽地意識到什麼,看向身邊的柳沉星,這是……她的回憶?
可為何她會進入到柳沉星的回憶中?回憶不是在識海裡嗎?縱然奇怪,可這裡是柳沉星的回憶的可能性更大,隻有這樣,才能解釋她為什麼看不到柳沉星視線之外的柳不渡,不是柳沉星記憶中的人和事,她自然看不到。
弄明白自己現在在哪裡之後,灼凰倒是沒那麼警惕了,既然在柳沉星的回憶中,看不到柳沉星視角之外的柳不渡,那便先跟著柳沉星吧。
灼凰一路跟著柳沉星回到房間裡,見她盤腿坐在了榻上。灼凰以為她要調息,誰知她坐下後,卻從袖中取出一枚玉佩,拿在手裡細細端詳,唇邊還掛著幸福的笑意。
這枚玉佩,灼凰見過,就是剛才掛在柳不渡腰間的禁步。柳不渡是將此物送給柳沉星了嗎?
灼凰凝望著柳沉星,看著她眼裡無法掩飾的愛意,忽地便明白了她道心動搖的原因。
灼凰不禁歎息搖頭,無情道仙君道心動搖,且轉修合歡,這一點傳出去,得迎來何等可怕的後果。柳沉星,為了一個男人,為了那縹緲不實的情愛,葬送自己的前程,當真是不值。
望著此刻幸福的柳沉星,灼凰心間生出新的疑問,現在的家主已是柳不渡,卻不知後來發生何事,她和師尊到平城時,柳沉星又去了何處?
柳沉星握著手中的玉佩,凝望許久,她似是想了很多事,從她的神情來看,她想的每件事,應當都是快樂又美好的回憶。
許久之後,才方才收起柳不渡的玉佩,閉目調息。
灼凰也不敢調息,便在柳沉星屋裡四處查看,她一路溜達到書房,卻見柳沉星的書桌上,放著一本書,是攤開的,上有字跡,旁邊還放著未洗的毛筆,墨已乾涸一半的硯台。
灼凰低眉去看,隻見上頭寫著一段話:時至今日,不知無情道是對是錯,從前無情便無情,今日方覺世間諸多困苦,既為家主,兼守平城,理當儘心。
灼凰看著這番話,眉眼微垂。柳沉星這意思是說,她從前在無情道,沒感覺到人世間有那麼多苦難,現在她感受到了,想利用自己的身份地位,好好為柳家和平城做些事?
灼凰不禁想起從前她和師尊在人間的過往,那時他們,也是這樣的想法。可是現在,修了無情道,便沒了這些牽扯,一心向道,做最優選擇。
從她的角度來看,這些心當真是沒有太多的必要,反而阻礙自己做出最利於眾生的最優選擇。就像當時和師尊遇到的那隻姑獲鳥,有這些心,便會對那隻姑獲鳥心生憐憫,一旦她心思不純,便會連累三界。
灼凰還想看看柳沉星寫了些什麼,可是她卻發現,她觸碰不了這裡的任何東西,根本無法翻動書頁。
灼凰隻好作罷,繼續在柳沉星房裡瞎逛。
一直到第二天柳沉星醒來,灼凰這才跟著她出門。
這一日,柳沉星處理了不少柳家事務,沒什麼太多的信息,晚上便有陪著柳沉星回去休息。
灼凰就這般跟了柳沉星四日,這四日裡,灼凰親眼看到了一個儘責儘心的家主。無論是對柳家眾人,還是對平城百姓,柳沉星身為家主,無可指摘。
且灼凰從柳家和平城那些百姓的交談中,得知如今的柳家於平城,能擁有這等規模,這等繁榮,全是這一百五十年來,在柳沉星的帶領下方才實現的。
說柳沉星是整個柳家和平城的恩人都不為過。
甚至柳沉星當初的那顆無情道心,都是為了平城和柳家而修。
一百五十年前,師尊尚未修得二境神通時,仙妖二界並未停戰。那時的柳沉星,還隻是柳家一個小修士。
妖界戰火波及平城,死了很多人,柳沉星和她的親姐姐,在戰火中救下了平城三十多個孩子,將他們帶到安全隱蔽之處,但妖界不肯放過平城任何一個修士,四處尋找他們。
眼看著他們就要被找到,為了那三十多個孩子,柳沉星的姐姐,覺得妹妹修為比自己高,此時若是想護住這些孩子,妹妹就必須擁有更高的修為,她自願將己身獻給妹妹,讓妹妹殺親證道。
柳沉星就是在那晚,在血淚中,修出了無情道心,不僅救下了她和姐姐保護的那三十多個孩子,還救下了整個平城,整個柳家。此後,柳沉星便成了柳家家主。
灼凰得知這些事後,對柳沉星轉修合歡的偏見便少了很多,也理解了她沒有像硯名一樣選擇自裁,而是選擇轉修合歡的緣由。說到底,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她一心一意,都是為了柳家和平城。
灼凰陪著柳沉星,一直到第五日的晚上。
她陪柳沉星處理完柳家的一些事務,便同她一道出了柳家正堂,怎知剛出門,卻見柳家幾位長輩都站在院中,神色嚴肅。
柳沉星不解道:“諸位族老可是有事?”
見柳沉星出來,幾位族老抬手布下一道金剛界,其中一個對柳沉星道:“家主,聽聞你同顧不渡有私情,是真是假?”
顧不渡?灼凰微微蹙眉,他原本不姓柳?
柳沉星微微抿唇,跟著笑道:“族老是何處聽到的閒話,我身在無情道,怎會同旁人有私情?”
那族老接著道:“幾日前,園林假山後……有人看到。顧不渡他已招供,你無情道心已散,轉修合歡。”
柳沉星麵色一沉,神色間已有擔憂和慍色,她忙問道:“你們對他用了刑?”
顧不渡是她最信任的人,他會招供,隻有可能是他們對他用了極刑,亦或是搜了他的識海!
那族老沒有直麵柳沉星的問題,而是繼續對她道:“你且說,到底是不是如此?”
柳沉星沉默片刻,隻好道:“是。”
幾位族老聞言,重歎一聲,對柳沉星道:“若叫仙界知道,我柳家家主是名邪修,我柳家在仙界,恐怕便再無立足之地了。你已不能再做柳家家主。”
柳沉星聞言,自
是知道合歡道邪修在仙界意味著什麼,她本想著,堅持到柳家成為宗門之後再離開,隻是沒想到,這麼快便被發現了。
柳沉星想了想,對族老道:“好,我明日便公布卸任家主,之後便會離開平城,顧不渡呢?”
那族老麵含慍色,對柳沉星道:“你當年好心救他,教他入仙道,可他卻引你道心動搖,實乃無恥之徒。他已被關入地牢,聽候發落。”
柳沉星麵色一沉,嚴肅道:“道心動搖的是我,轉修合歡的也是我,同他何乾?放他出來!”
說著,柳沉星本命法器已然出袖。
見到柳沉星的本命法器,那些族老麵上到底流出一絲懼怕,他們幾人傳音商議一番,那族老複又看向柳沉星,對她道:“家主多年來儘心儘力,提升族中眾人修為,豐富柳家資源,使我柳家離成為宗門僅一步之遙,為報此恩,我等不欲與家主為難。家主自去地牢,帶顧不渡走吧,我等就當你不辭而彆。”
柳沉星垂眸,凝望那幾位族老片刻,眼底流出一絲不舍,隨後行禮道:“這些年,勞煩關照。”
說罷,柳沉星轉身朝地牢而去,灼凰緊著跟上。
她眉宇間頗有些焦急地看著柳沉星,若是她要帶著顧不渡離開,那後來為什麼是顧不渡成了家主?而她又去了何處?
地牢大門打開,灼凰再次跟著柳沉星回到了柳家地牢中。
一進地牢,灼凰再次麵露疑惑,這次地牢裡,倒是和她之前所見的大為不同。牢裡有關押的人,而且也有限製修士法力的符文。怎會如此?
柳沉星進了地牢後,這才流露出真實的情緒,眼裡滿是慌張,禦風而起,在牢中四處尋找顧不渡的身影。
灼凰差不多已知道柳家地牢的地形,跟著柳沉星的過程中,竟然到處牢房裡都找不到顧不渡。
灼凰一路陪著她找到牢房深處,就是之前她看到青銅門出去的地方。可她忽地發覺,之前她離開的那道青銅門,現在居然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間牢房。
灼凰再次麵露疑色,就在她端詳原本青銅門所在之地的同時,身邊的柳沉星卻發出一聲慘叫,跟著便見那牢門大開,一股巨大的吸力,將柳沉星吸了進去,隨即牢門緊緊關上!
牆上限製修為的符文亮起,本禦風離地的柳沉星重摔在地,她似是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忙爬起來,來到牢門前,拚命對抗符文的力量,厲聲傳音道:“族老!族老!你們做什麼?為什麼要關我?顧不渡呢?”
而就在這時,方才那幾個族老,緩步朝柳沉星的牢房門口走來,對柳沉星道:“家主,實在對不住,柳家距離成為仙界宗門僅一步之遙,柳家,不能出邪修!”
灼凰聞言愣住,柳沉星為柳家做了那麼多,他們居然設陷阱給她?相信以柳沉星對柳家的責任,即便放她離開,她也不會牽連柳家,他們何至於給柳沉星設這等陷阱?
灼凰一時竟有些分不清,自己和柳家這幾個族老,到底誰在無情道?
柳沉星深吸一口氣,對幾個族老道:“好!是我的錯,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但是顧不渡呢?你們將他關去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