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裡竟然關了個小孩子!”地下室門口的大人們,借著從外麵照進來的光線,看清了漆黑的地下室裡的情況。
一個小男孩,抱著自己的小書包,昏倒在了地下室裡。他的身邊散落著一盒彩筆和攤開的圖畫本。圖畫本上有紙張被撕過的痕跡,但是上麵什麼都沒有畫。
地下室門口衝進來的幾個大人,都圍在了倒在地上的小孩子身旁,開始擔心地忙碌著。
有人在打120。
有人問:“這是誰家孩子,有家長在嗎?”
有人關心孩子的身體情況:“這孩子還有意識嗎?”
有人檢查薛又白的身體情況:“沒什麼反應,呼吸非常弱,快點叫救護車!”
薛又白感覺到自己身體很沉,意識也越來越模糊,他能聽到身邊這些大人們七嘴八舌的說話聲,也聽到了那些大人提到了地下室裡有一隻狗,但是他等了很久,都沒有聽到那些人提到地下室裡還有另外一個小男孩。
沒有人提到懟懟。
迷迷糊糊中,薛又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抬起來了,似乎朝著地下室的門口靠近,他要被帶離地下室了。
“不,還有懟懟……”
他不能走,懟懟還在這裡。這些大人怎麼都沒有注意到懟懟呢?這裡這麼黑,不可以吧懟懟一個留在這裡!
“懟懟……懟懟……”薛又白迷迷糊糊地叫聲。但是他的聲音太小了,像是在昏迷中的囈語,他身邊的那些大人都沒有聽清楚他在說什麼。
薛又白被這些好心的大人抬到了地下室的外麵,救護車很快就趕來了,把昏迷中的薛又白送到了醫院,同時有人也報了警。
後來發生了什麼,薛又白並沒有親身經曆。他因為長期被關在缺氧的地下室裡,差點窒息身亡。如果不是被路過地下室門口的好心人發現,及時送來搶救,他現在已經死亡了。
令所有人震驚的是,薛又白被關在那間漆黑不透風的地下室裡,整整四天!
一個年僅七歲的小男孩,被關在地下室裡96個小時。
警方的行動非常迅速,很快就調查到了薛又白被關起來的前因後果,也抓到了那位關他進地下室的女人。
那個女人,是薛又白媽媽聞曉歌的好朋友。聞曉歌舉行婚禮的那一天,為了不讓自己和前夫的兒子薛又白在自己婚禮上出現,聞曉歌請自己的朋友幫忙,把她的兒子薛又白關進了地下室。
聞曉歌舉行完婚禮,晚上和婆家吃了一頓團圓飯,當天晚上就坐飛機,和自己的新丈夫去國外度蜜月了。她完全沒有想起來,她的兒子薛又白還被關在地下室裡。
而聞曉歌的那個好朋友,她隻是幫著聞曉歌把薛又白關進了地下室。她以為聞曉歌婚禮結束,會記得過來把她的兒子放出來,所以放心地回家了,沒有再想起被關在地下室的薛又白。
就這樣,薛又白被關在那間地下室四天。
所有人中,隻有薛又白的姥姥一直在找孩子。她找不到薛又白,又聯係不到在外國度蜜月的女兒,隻能去報警了。
薛又白的姥姥以為,是她的女兒聞曉歌沒有讓薛又白參加婚禮,薛又白被傷了心,想不開才離家出走的。薛又白的姥姥把尋找薛又白的重點方向,放在了火車站、大巴車站、街邊公園裡。姥姥完全沒有想到,她的外孫子不是離家出走,而是被他的親生母親關在了地下室,並且被忘在了地下室四天。
那些路過的好心人,能在地下室裡發現薛又白,統一口徑都說是因為聽到了“汪汪汪汪”的狗叫聲,一直不停地,反複地叫著。
他們聽到的這道狗叫聲,低沉雄厚,很像是中大型犬類的叫聲。可是,等他們打開地下室時,地下室裡,隻有昏迷的薛又白一個人,他的身邊是散落的書包、圖畫本、彩筆,沒有看到任何的狗。
這些救了薛又白的好心人們,也不知道他們聽到的狗叫聲,是從什麼地方傳來的,但是他們可以肯定,剛才的狗叫聲,不是他們的錯覺,他們一行的幾個人,都聽見狗叫聲。
警察在地下室裡,除了薛又白的書包、圖畫本和彩筆之外,還找到了一個蘋果核。蘋果核上,也隻看到了符合薛又白這個年齡小孩子的牙印,並沒有狗的牙印,地下室裡,也沒有任何狗毛。最後,警方推斷,狗叫聲可能是從彆的地方傳過來的,聲音的路線正好經過了地下室,才會讓路過的人誤以為狗叫的聲音是從地下室傳來的。
也幸虧這一道狗叫聲不停地叫,才會引起路過的幾個人注意,否則在沒有食物、沒有光線、不透風的地下室裡,一個七歲的小朋友,被關了四天,隨時都可能有生命危險。
那隻不知道在什麼地方的狗,救了這個小男孩的性命。
大家都覺得,薛又白非常地幸運。
隻有剛剛醒過來的薛又白,他在發懵。
“懟懟在哪裡?”
“什麼懟懟?”姥姥在病床旁邊,一直守著薛又白,她的眼睛已經哭紅了,此刻看到自己的外孫子失而複得,正要激動地抹眼淚,卻忽然聽到自己剛剛醒過來的外孫,問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就是和我一起在地下室的那個小男孩!懟懟!”薛又白找不到懟懟,急了,“他還在地下室嗎?他有沒有從地下室裡出來?姥姥!那個地下室裡真的很黑,也沒辦法呼吸,不能把懟懟一個人留在那裡!我們去把他找回來好不好?”
薛又白越說越急,已經掀開被子,準備起身從床上跳下去了。他手背上還紮著點滴的針,瞬間就鼓了一個大包。
姥姥被嚇得驚慌失措,急忙按鈴喊護士,上前抱住了薛又白,哭著說:“又又啊,我苦命的又又啊……你這是怎麼了啊?那個地下室裡,隻有你一個人,什麼都沒有啊!”
“有懟懟的……”薛又白被姥姥緊緊地箍在懷裡,執拗地說:“懟懟變成了兔猻、小熊貓來陪我了。他給了我一顆蘋果。後來,他還變成了一隻那麼大的白狗來陪我,抱起來暖暖的……”
聽著薛又白的“胡言亂語”,姥姥再也繃不住了。她從來沒有像此刻如此憎恨她的女兒聞曉歌,姥姥也在自責地痛恨自己。
她憎恨女兒聞曉歌喪心病狂不是人,也痛恨自己,當初為什麼就心軟答應了聞曉歌來參加她的這場婚禮!
如果她沒有帶著薛又白來這裡,薛又白不會變成這樣。
這孩子已經不正常了!
薛又白被趕過來的醫生護士,七手八腳地按回床上。
“真的有懟懟!”薛又白也哭了,“你們所有人為什麼都不相信我呢?”
薛又白的主治醫生,朝著薛又白的姥姥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到門口來。
到了門口,關上病房的門,確定薛又白絕對聽不到他們的談話,那位主治醫生才開口說:“阿姨,有些人會在極端恐懼或者自己無法應對的極端情況下,幻想出另外一個人格來保護自己……被關在地下室裡四天,對一個年幼的孩子來說,可能會給他心理上留下創傷。這方麵我並不是專家,所以,建議您最好帶著孩子去做一下專業檢查。”
薛又白的姥姥老淚縱橫,更加自責了。
薛又白的身體恢複的很快,三天後他就出院了。姥姥沒有直接帶他回老家,她打算帶著薛又白去看看相關方麵的醫生。
她知道,她的女兒聞曉歌和新女婿指望不上了,而且因為把孩子關在地下室四天不聞不問,等他們蜜月回來,會因為涉嫌虐待兒童接受警察的詢問。
薛又白乖巧地坐在房間裡,他知道他的姥姥要帶去看那方麵的醫生。他必須在姥姥帶她去之前,向姥姥證明,那天在地下室裡,懟懟真的有來陪過他。
他找到了聞曉歌家裡的座機電話,撥出了那一串爛熟於心的電話號碼。那是上一次夏令營時,懟懟留給他的電話號碼。
隻要他找到懟懟,懟懟就能證實他沒有說謊、沒有生病。
“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請您查證號碼後再撥……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請您查證號碼後再撥……”機械冰冷的女聲,從座機的聽筒裡傳過來了。
空號?怎麼會是空號呢?
薛又白以為是自己撥錯了,飛快地又按照記憶裡的號碼,又撥了一遍。
“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請您查證號碼後再撥……”機械的女聲和剛才一樣,再一次從座機聽筒裡傳了過來。
薛又白抱著座機的電話聽筒,整個人僵住了。
一定是他記錯了懟懟的電話號碼,一定是這樣的。
薛又白安慰自己不要慌,他要去找正確的電話號碼,他飛快地跑到自己的書包旁,在裡麵翻找懟懟當初留給他的那一張帶著電話號碼的小紙條。
他的書包裡空空的,並沒有小紙條。
懟懟曾經給他畫的那一張兔猻的畫也不見了。他的書包裡,多了一個變形金剛,是薛又白自己的那一個。
可是,他記得很清楚,他當時把這隻變形金剛送給了懟懟!
這是他送給懟懟的第一個禮物,也是唯一的一個禮物!
為什麼他送給懟懟的禮物,會出現在他的小書包裡?
懟懟究竟在哪裡?
薛又白這一次,徹底地茫然了。
最終,薛又白還是被姥姥帶去見了專業的醫生。薛又白麵對醫生時,把自己和懟懟從認識開始,到最後在地下室怎麼分離的事情,都告訴了醫生。
他睜著圓圓的眼睛,滿臉期盼地看向眼前穿著白大褂的專業醫生,認真地問他:“醫生叔叔,你能幫我把懟懟找回來嗎?”
醫生低頭,查看了一下自己剛剛記錄的關於病人的情況,很快找到了切入點。
他說:“小朋友,你認為,你的朋友懟懟,是真實存在的,對嗎?”
“當然!懟懟就是真實存在的!”薛又白使勁地點頭。仿佛他點頭越用力,就越能證明懟懟是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