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他回到妖族,看到妖族的慘狀,聽著眾人一聲又一聲的責問,問他:
“我們給你傳了那麼多訊息,你為何遲遲不歸?”
“若是你在,以你和族長的實力,我們又怎麼會……落得如此淒慘的下場?”
“你不是承諾過要保護我們的嗎?你不是說隻要有你在,妖族便不會遭遇任何危險嗎?”
“你是荒歌選出來的掌劍啊,你發過誓的,守護妖族的一切,直到生命的儘頭,他才會在臨死前將自己的一切武藝傳授與你,可是在族人需要你保護的時候,你在哪裡?”
“那個孩子才兩歲啊,他做錯了什麼,憑什麼就這樣被害死?”
“保護妖族,不隻是族長的責任,可為什麼他必須要孤零零的死去?”
那些責問、那些哭喊,那一雙雙失望又麻木的眼睛,讓無涯幾近瘋狂。
於是,他撒謊了。
他說自己在秘境之中,九死一生才逃出來,是他來晚了。
仿佛,這樣,他的遲到,便不那麼罪不可赦。
他不敢去想自己的妻子,不敢去想自己的孩子,他甚至不敢讓妖族的人知道他們的存在。
那樣,他早就從秘境中出來的事情便會暴露。
即使他從秘境出來受了重傷,使他收到妖族傳訊因為通訊靈符缺失一角的關係,延遲了很久。
但那也不該是不回來的理由,更何況……
這些話,太像是借口。
有誰會相信呢?
所以——
他做了一個決定。
他用時間將自己的記憶回溯到了,他九死一生逃出秘境的時刻。
這麼多年,他其實隱約感覺到了記憶的缺失,可他內心總有一個聲音告訴他,彆去觸碰這個秘密。
直到贖清了自己的罪孽,他才有資格回憶以前一切。
這是唯一一個他能逃避,卻又能保護家人的方法。
就像是他能對華光搜魂一樣,自然也有人能夠這樣對他,所以,把記憶回溯,不讓任何人知曉自己妻子和孩子的存在,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他是個罪人,不管是對妖族,還是對深愛自己的妻兒。
他活在這世間的意義,隻有一個,保護現在的妖族,還有——為當年一事報仇。
而現在,記憶複蘇。
聽到自己的妻子是如何苦苦等著自己,卻一直未曾等到。
聽到自己的孩子來找自己,自己卻無法認出,還說沒有心愛之人。
無涯真的做不到,去否定這個孩子現在想要乾的一切。
更何況,那個未來比他原計劃的還要美好。
如果真的能……
他怎能拒絕?
“所以,複活荒歌什麼的,到後麵,也不過是謊言而已。”
無涯歎了口氣,沉默了良久這才開口道。
“最開始,我確實覺得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我不是一個聰明人,有蘇又是個想要毀滅一切的瘋子,妖族不管是在我還是他手裡,隻有走向末路。”
無涯苦笑:“你們沒有見過荒歌,不知道他的厲害,有他的話,妖族一定能越來越好,他也一定能幫族人報仇雪恨。”
如若那個人不夠好,又為什麼直到現在還有人懷念他。
便是他時疫以後,回到妖族。
聽到最多的除了對他的責備,便是對荒歌的懷念。
那些懷念,就像是魔咒一般。
他明明不想聽,可是卻走到哪裡都能聽到他們的議論。
那些平淡的話語,直到今日他再次想起,也依舊覺得如芒在背。